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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僅存的力氣睜開雙眼,卻是那隻臂擱靜靜放在枕上。謙益卻遠遠立在床前:“如是……”
我終於落下淚來,爭不過,爭不過,這許多年來還是爭不過一個他,那陳子龍是我命中的魔障,避無可避,無路可逃。我慢慢伸手握住臂擱,像是想握住夢中的過去,謙益只是望著我,一剎那像是老了十年。
我的身子漸漸起復康健,山河早已變色。謙益奉了滿清的詔書,北上為官。
我盛妝相送,卻身著一身硃紅。謙益變了臉色,那些來送他的新朋故友也變了臉色。硃紅,不忘朱明,如清脆的一耳光括在他臉上。我痛意而絕決的看著他,他的目光反倒安靜下來,仍是那種瞭然的淡定通透。
我從心裡憎恨這目光,說不清道不明的憎恨,我錯了,他錯了,我們兩個都錯了。既不能為國,亦不能為家,這俗世令人厭倦得透了。
我開始放浪形骸,甚至公然當著他兒子的面與人調情。錢公子氣得要鳴官究懲,我只幸災樂禍著瞧著歸家未久的堂堂錢尚書。
謙益淡淡告誡其子:“國破君亡,士大夫尚不能全節,乃以不能守身責一女子耶?”
轟然便是一敗塗地盡失城池——我終究不是他的對手,割袍斷義也不是他的對手。他不是我想的那樣,我亦不是他想的那樣。
家還是徒有虛名的家,國卻是早就亡了。我傾盡妝奩之資獻與南明朝廷,只盼能喚回東風。謙益不言,我亦不語。這是為國,還是為著陳子龍,他早已經不再問,我更不會再提。那個國寄託了我全部的信念,因為那曾是陳子龍的信念。那個國是我全部的過去,見證過我今生的唯一。
山河寂廖,殘夢終醒,南明朝廷苟延殘喘,嚥下最後一口氣。
我麻木的瞧著謙益嚥下最後一口氣。他終於撒手人寰。
錢公子在靈前嚎啕痛哭,所有的人都是素白的衣衫,屋內皆是白汪汪的帷幕,四處掛著喪幡,我披在頭上的孝布生硬摩挲在臉畔,粗糙如礫,我竟然沒有哭。
錢家上下皆道我沒有良心,謙益,你視我為至愛,我只能待你為知己。我終究是有負於你,這靈堂之上,連淚已乾涸,半生就這樣遙迢無望的去了。
那些舊日的詩句,還言猶在耳,你廕庇了我半生,給了我一個家,給了我現世安穩,你卻撒手去了,拋下我繼續留在這塵世受苦。
屍骨未寒,族人卻已經尋上門來,挽了太叔公出來說話,言道錢家家產,不能再掌控於我手中。
家產?
我漠然望著披麻帶孝的族人,他們如一群狼,眼裡幽幽發著噬人的光芒。七嘴八舌搬出了祖宗家法,嘿,祖宗家法,甚至說我多年來並無生子,要攆我出門。太叔公坐在堂中上首的大圈椅上,只嘟嚕嚕抽著水煙,我突然微微有些眩暈。極小的時候院子裡的媽媽也是抽這樣的水煙,我在堂前咿呀學著唱詞:“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一個詞轉吐不過來,媽媽順手用煙桿打過來,火辣辣得痛,卻忍住不能吱一聲,從頭再唱……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終究是都付與斷井頹垣……
我終於緩緩道:“太叔公,此事等過了頭七,我請闔族公議就是了。”
太叔公慢條斯理的磕磕菸袋,說:“擇日不如撞日,我看只要今天大家說個齊全,也是個了結。”
我瞧著他泛著煙黃的牙,只是一陣噁心。
這樣的腌臢氣如何受得?
謙益,方知你素日裡曾替我抵擋了多少風吹雨洗。我到底是負了你,如今難道竟保不住你身後這點產業?
我淡然道:“好極,就請太叔公寬坐,我命人去請闔族長輩,還有近支子侄們來公議。”回首便吩咐婢女,叫廚房預備素宴。
他們鬆了口氣,大約沒想到我如此知趣。
我走回房中,暗暗寫了封書信,命人送與知縣,再出來親自執壺斟酒。
闔族人都放下心來,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孀婦,最後還不是任他們宰割?酒過三巡,我陪笑道:“眾位侄子陪太叔公坐坐,我上去開箱子取地契帳簿。”
房裡金碧箱籠,高櫃抽斗,這一切,樓下那群人垂涎欲滴罷。我緩緩開啟抽斗,一條長長的素色寒絹,輕盈若雪。輕輕拋過房頂的大梁。
謙益,我負你良多,今日便全還了你。
臥子,你答應過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