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龍王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陪我去了麥田,看那些古柏、殘存的碑刻、佛塔和拴馬石樁,竟然還看見了一個殘去一角的焚紙爐,說是當時的縣衙燒燬廢棄的檔案用的。我坐在“景陽”門下亂石堆上,用腳蹬蹬,蹬出一塊青石,依稀認出上邊刻著的“道光五年”字樣。想象著這個城池昔日的景象,卻不禁生出恐懼:一座城池竟然就被狼災毀了?!我先以為這肯定是一種訛傳,因為本世紀之初,中國發生了一次著名的匪亂,匪首名為白朗,橫掃了半個國土,老縣城是不是毀於那次匪亂,而民間將白朗唸作了白狼?但九戶山民異口同聲地說,是狼患,不是人患,老一輩人傳下來的話是那時狼真的多,成千上萬只狼圍住了城池,嗥叫之聲如山洪暴發,以致於四座城門關了,又在城牆上點燃著一堆又一堆篝火。人們曾將百十頭豬羊拋下城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嘛,企圖打發狼群離開,但豬羊瞬間被咬嚼一空,連一片皮毛一根骨頭都沒有留下,仍是圍著城不走。月光下東城門外黑壓壓一片,所有的狼眼都放著綠光,開始了疊羅漢往城牆上爬。人們往下擲火把,扔磚瓦,放火銃,狼死了一層又撲上來一層,竟也有撅起屁股放響屁,將稀屎噴到十米八米高的牆頭上人的身上。當人與狼在這裡對峙防守時,誰也沒有想到竟有一群紅毛狼,這可能是狼的敢死隊,從南門口的下水道鑽進了城,咬死了數百名婦女兒童,而同時鑽進了一批狼的同盟軍,即豺狗子的,專揀著撕抓馬匹和牛驢的屁眼,掏食腸子,一時城池陷落。從那以後,狼是再沒有大規模地圍攻過老縣城,老縣城雖修了城河,封閉了所有下水道口,城裡人畢竟逃走了大半,再也沒有昔日的繁榮了。事過半年,白花花的狼的稀屎還幹糊在城牆磚上,街道上偶爾見著了一疙瘩硬糞,踩開來,裡邊裹著人的指甲和牙齒,有人在飯館裡吃飯,吃著吃著口裡有了異樣的感覺,掏出一看,竟然一團菜中還夾著狼毛。也就是狼災後的第五年,開始了白朗匪亂,是秋天裡,匪徒進了城,殺死了剩下的少半人,燒燬了三條街的房子,那個黑胖子知縣老爺的身子還坐在大堂上的案桌上,頭卻被提走了,與上百個頭顱懸掛在城門洞上,每個頭顱裡還塞著各自的生殖器。老縣城徹底地被毀了,行政區域也一分為三,鎮安、柞水、山陽分別有了自己的小縣和小縣中的小的城池。
在這一場匪亂毀城中,有一戶姓傅的兄弟分家過活。老大開著一片糧莊,家境殷實,生有一個女兒,自小就請了教師在家授課。老二是做棉花生意的,高山頂上不產棉花,從平川道廉價買了來山上貴賣,經年挑一個兩頭高翹的棉花籠擔,一邊走一邊喊:棉花,棉花!他為人誠實,性情卻急,常常是聽見叫賣聲,某家的老嫗拿著銅錢出來了,他則已經走遠,氣得罵:這急死鬼,是逛城的還是做生意的?!
生意做得並不好。遭狼災的時候,糧莊的掌櫃夜裡拿著火銃守在城牆上,夫人原本閉門睡覺,半夜裡要解手,屋裡是放著尿桶的,但她愛潔淨,偏去後院廁所,廁所的洩糞口對著院外,一隻狼正從那裡往裡鑽,一爪子就把她下身抓個稀巴爛,失血過多便死了。鬧起白朗,一隊匪兵又在磨坊裡輪姦了他的女兒,匪退後,鄰居的阿婆用烤熱的鞋底焐女兒陰部,焐出一碗的精液。老二呢,匪退後再無蹤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街坊四鄰都說要麼被白朗拉走了,要麼就被狼吃掉了,他的老婆終不肯相信,總覺得丈夫還活著,會突然什麼時晌就在門首喊:棉花,棉花!可憐這老婆一雙粽子小腳,走遍了方園溝溝岔岔,打問了所有見到的人,而且見廟就進去燒香磕頭。隨著鎮安城新建,她拖一兒一女也到了川道,川道里狼雖然比在山頂的少,但狼仍然在大白天裡就會碰著,而且裝狗扮人,受迷惑了幾次。母子三人聽說一個山頭上還是有著一個廟的,又去禱告,雨天裡穿過了一片苞谷地,苞谷葉的齒邊撕拉著他們的臉和胳膊,雨再沿著葉尖滴落到傷口上,火辣辣地疼痛。她讓女兒走到前邊,手裡緊握著一根木棒,不斷地叮嚀端端走,不要走散,而背在背上的小兒,是用布帶子繫了三道和自己捆在一起的,還是害怕狼從後邊將小兒抓走,便讓小兒的一雙腳儘量往前伸,她能雙手拉著。泥在草鞋上粘成了大坨,走一步十分艱難,女兒的鞋很快就陷在泥裡拔不出來,丟失了,雖然母親不停地罵著走快點,女兒仍是要停下抓癢著滿是黃水瘡的腦袋,並彎下腰從地上拔著刺蝶菜往口裡塞,嘴角就流下綠的汁水來。她或許是餓得厲害,咬嚼聲特別大,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對面的地塄上已經站著了一隻狼,狼也在咬嚼著,嘴大得像瓢,張合有些錯位。做母親的銳叫了一聲,女兒抬頭看見了暮色中灼灼的兩團綠光,她們立時站定,誰也不再說話,嘴裡的咬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