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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那個狼了嗎,那是昨晚來的大狼,左邊和右邊最後一隻同死狼是這一帶的狼,編號是三號,七號,八號。昨晚上那大狼是九號,另一隻是十號,它們原在龍王山的,怎麼也到這兒了?小青呢,不見那狼崽子了。”我跪在了地上,將相機鏡頭對準了狼群,光線模糊不清,我還是按了一下,但相機又出毛病了,我這臺相機本來是名牌貨嘛,怎麼每一次為狼拍照的關鍵時刻就出毛病!我使勁搖晃了幾下,再試時,它又好了,就一連按了十幾下快門。我知道這是一隻狼死了,死掉的狼是不是老道說的曾讓他看過病的狼呢,反正它是死了,活著的狼在哀悼它,舉行葬禮。我只說狼像人一樣會用爪子在地上刨坑,然後把死狼埋下去,但四隻狼突然一起撲上去開始用口用爪撕裂死狼,死狼像是一塊豆腐似幟,幾乎經不住撕裂就分成了數塊,然後狼們就抖動著身子吞食,或許是噎住了,揚著脖子左右扭動。整個過程,我拍照了幾乎一個膠捲,但舅舅和爛頭卻再也忍耐不住了,我剛要再換一個膠捲繼續拍照,舅舅大聲地吶喊了:“狼——!”喊聲震盪著山谷,像滾動了暴雷,一個聲浪也在回撞著:狼狼狼狼狼狼。
我說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他們卻已從樹林子裡往下跑,黑黝黝的樹林子裡沒有路,便響起了樹枝的折斷聲和亂石的滾動聲。而狼群突然停止了吞噬,全坐在那裡支楞了腦袋,也就是腦袋那麼左右一擺動,倏忽間不見了。
等我連跑帶滾地也到了石包上,舅舅和爛頭在那裡檢視現場,水泉邊被吞噬的狼除了幾根狼骨和一攤稀糞外,肉塊沒有,連一團皮毛也沒有。
在紅巖寺住過了第四天,我發現老道士的臉色越發青黃,後來他的全身都黃得像黃裱紙一樣,幾乎透了亮色。他已經不能坐在那裡了,因為肚子凸脹如鼓,敲著就發出空音。舅舅就拉我到廟外,說師傅黑氣上了臉,這病不輕哩。我的感覺老道士是一直患著肝病的,如今是不是到了肝功能衰竭開始腹水的晚期了呢。我在省城的鄰居老太太臨終時就是這個樣子,她三天三夜是在喊肚子要爆呀肚子要爆呀的。舅舅聽了我說的話,也有些害怕了,要背了老道士去山下看醫生,爛頭卻提出我們‰開,他說還看什麼醫生,屍蝨都上身了。我不明白屍蝨是什麼東西,爛頭說人在死前衣服上就生出一種小白蟲子,像蝨又不是蝨,那就是勾魂的小鬼到門首了。如果老道患的真是肝病,咱們同他吃住了這麼多日,保不住也被傳染了,即使不傳染,他要突然死了,咱們留下當孝子嗎?爛頭話說得難聽,舅舅當下扇了他一個耳光,罵了聲:滾!舅舅的手重,爛頭的臉上就五個指印腫起來,爛頭竟也急了,真的賭氣下了山。我追他到紅石層的平臺上,爛頭還是氣乎乎地說:“我叫他是隊長,他以為他真的是隊長了嗎?!我鞍前馬後跟了他,他倒打我?倒當著你的面打我?!”怎麼也不肯回頭。
我回到廟裡,舅舅坐在那裡吃煙,見了我一個人上來,說:“我說見了狼要打的,可現在遇見那麼多狼不能打,倒黴的事情不是都來了。他走了?”
“走了。”我說。
“他狗日的真的就走了?!”舅舅說,“他走吧,他狗日的心硬得不如狼哩!”但舅舅這個下午也下山了,他是去尋找山下的醫生來給老道士看病的。老道士躺在炕上,痛苦得臉面失了形,卻是一聲也不哼哼,我問他想吃點什麼,他說肚子要脹死了,拿刀子給我捅個窟窿吧,說著就迷昏過去。我嚇得大聲叫他,用力掐人中,他終於又睜開了眼,瓷呆呆看著我,嘴唇蠕動著。我知道他要說話,但聲音小得像蚊子叫,趴在他的嘴邊用耳聽,聽到的是:“我這一去,它們來了找誰呀!”我說:“師傅,師傅,它們是誰?”老道士突然劇烈咳嗽,整個身子都從炕上跳起〈,我忙給他捶背,門口裡走進來了爛頭。
“爛頭你真的回來啦?”我喜歡地說,“到底捨不得隊長!”“我才不是為他回來的。”爛頭說,把手伸在我面前,手心展開,亮出的竟是金香玉。
“你什麼時候又把金香玉拿去了?”
“你知道了我曾拿過?”
“我怎麼能不知道它掛在那個女人的脖子上,你這回又是怎麼拿的,我竟一點沒覺察?”
“不說啦,書記,不說啦。”老道士哇地一聲,一股鮮血從口中噴出來,接著又是一股,又是一股,像射水槍一樣,血就噴在了牆上,牆上是一個紅燦燦的扇面。我急喊師傅,老道士的眼睛就閉上了,臉上明明顯顯綻了一個微笑。
“咱們是命裡該給老道士當孝子的。”爛頭嘟囔著不讓我哭,但他畢竟有經驗,把廟裡所有的香和紙都翻騰出來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