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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上學時就漂亮得引人注目,有很多人為了看她一眼而守在操場的鐵柵上,一待就是半天。說不定某一天下午,她要出現在這兒練投擲。她上學和放學都由淑嫂和清�陪伴,她知道自己太拖累人了,就倔犟地堅持一個人走,但淑嫂總是跟上她。她自己都分不清離母親近還是離嬸母近,直到很大了還像個孩子一樣伏在她們懷裡。
她暫時結束了學生生活,不知做點什麼才好。她替父親整理圖書,幫母親和淑嫂做點雜事。曲予走進自己的書房,就說這是他看到的最乾淨、最有條理的書房了。過去淑嫂也把翻在桌上、茶几上的書籍整好,給架子擦擦灰塵等等,但曲予從未讚揚過她。他在書房中一待就是多半天,有時從醫院回來很晚了,還要在書房中翻檢資料,抄寫到午夜。淑嫂和閔葵都來催促,他仍一動不動地坐在燈下。淑嫂於是讓曲�去一次——這個高個子姑娘走出書房時,一隻手總是牽上了笑吟吟的爸爸。
《你在高原》 第一部分 家族(51)
淑嫂教會了曲�繡花、裁衣服,還教給她怎樣做園藝。曲�把大院中那個花圃包下來了,常常在圃田裡從早一直待到天黑,花畦中再看不到一個大些的土塊。她把那兒弄得平整極了。花圃的一半過去荒著,這會兒她就開闢成為菜園,親手種出了韭菜、黃瓜,園中還結出了西瓜和南瓜、西紅柿等。花圃中有一枝大遮陽傘、一把白色的鐵椅,那是她累了讀書用的。
平時小慧子跟她一起到花圃中來,休息時她總想教對方認字——“你如果認字了,就能像我一樣讀書了,它會給你最大的愉快。”小慧子一個星期的時間才記住了三個字。曲�終於失望了。可是小慧子對於動植物的知識多得驚人,她差不多認得出看到的所有小蟲子、草、花和樹木;而且她記得住很多故事,每天都要對曲�講上一兩個。“你從哪兒聽來的呀?”她答:“從老太太那兒、我媽那兒,還有淑嫂、大院裡的叔叔嬸嬸們那兒……”
戰事在平原上蔓延,幾乎每天都傳來一些訊息,讓人不安或激動。街道上每天都嘈雜混亂,曲府內不得不有所提防。曲予請在醫院養傷的戰士教他使用槍支,最後又搞來了幾枝槍,讓清�幾個人都武裝起來。後來官府不知出於什麼考慮,專門派士兵保衛醫院和曲府。曲予堅持讓曲府四周的遊動哨撤掉,當局不同意;他再三拒絕,最後總算撤去了。
一批批傷員運進來,醫院忙得不可開交。曲予讓淑嫂和小慧子等都來醫院幫忙做護理工作,平時也吃住在醫院裡。一開始那些傷殘的年輕人讓新來的兩個女人不敢正眼去看,有時嚇得尖聲大叫,後來見多了也就適應下來。
淑嫂除了做好自己的分內工作,其餘時間都用來照顧曲予了。她發現這個英俊的男人開始放棄整潔的習慣,不刮鬍子,不更換髒衣服,有時就伏在寫字檯上睡去……她親自過問他的起居飲食,讓護理班的女護士為他搞一頓像樣的飯菜,還看著他把最後的一口湯喝掉。
曲予辦公室是一個套間,外面是辦公間,裡間是一個小床、一個直頂到天花板的書架。這本來是他午夜休息的地方,現在就成了他的家。他已經記不起自己有多少天沒有回去了,身上的衣服一直沒有換洗。有時他剛剛睡著,又要被值班的醫生叫醒。當然這是迫不得已。有一天他剛從病房裡回來,一看錶已經是深夜一點了。邁進辦公室,立刻聞到了一股誘人的飯香。原來桌上是一個扣碗,開啟一看,是一碗摻了肉絲的麥片。他抬起頭,見淑嫂從裡屋走出,手裡捧了一摞換洗的床單等。“新洗的衣服放在床上,今天就換下。”
她坐在旁邊,看著他吃下夜餐。
“閔葵和孩子呢?”曲予問。
“她們讓你別掛念,一切都好。清�守家也上心。”
他發現淑嫂的臉色有些黃,正想囑咐她幾句,她已經離開了。他早已發現了淑嫂那對火熱的眼睛,但當他的目光轉過去時,她趕忙慌慌地避開了。“這是曲府沒有愛護的一個女人。可是她把一生最好的時光都給了曲府……”他心裡默唸過這句話之後,眼睛就溼潤了。
第二天,淑嫂端著一些消毒的針管下樓時,頭一暈摔在了樓梯拐角處。她從好幾級臺階上滾下,頭碰破了,玻璃器皿的碎片又扎破了她的面板。當小慧子慌慌地喊來曲予時,她已經被抬到了治療室,並且剛剛甦醒。她的頭傷被處理過了,胸前一片傷口還在滲血,一小片衣服都被染紅。曲予問為什麼還不快些裹傷?那個中年大夫說夫人不讓,不讓動她的衣服。“荒唐!”曲予跺著腳走上前去,可淑嫂兩手捏緊了衣領。她說:
《你在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