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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陸時鳴衝入海底甬道前,他突然又停住,眾人同時感覺到了那股可怕的氣息,越來越近,下一刻,滔天的黑火從海中湧出,烈焰翻湧,幾乎將天幕都遮擋。 黑色的鳳凰在火焰中現身,他在空中發出一聲啼鳴,又隨即變幻回人形,與陸時鳴有幾分相像卻又截然不同的男人凌空而立,他右耳墜著枚黑色的羽墜,俊美的臉孔上是對萬物眾生的睥睨,他掃視下方,聲音響徹天地。 “螻蟻啊,我已歸來!” 陸時鳴 江陽墜入一片無光的黑暗中,裹挾著讓他無法自控的靈力亂流消失了,他卻仍未落到實處。 又或者,這裡根本沒有實處,就像是虛無混沌的宇宙,江陽漂浮在這空茫的黑暗裡,周圍空無一物。 江陽下意識地蜷縮起身體,黑暗沉寂的環境讓他害怕,他試探著叫了一聲:“有人嗎?” 沒有回應,聲音消失在黑暗裡,與虛無同化。 江陽將身體縮得愈緊,但隨即,他又將身體伸展,將龍軀變幻到最大,在黑暗虛空中游動,試圖尋找邊界和出口,或任何虛無以外的實物。 他好像走了很久,很難判斷,這裡沒有光亮,沒有聲音,沒有任何可供判斷的參照物,他一直走到筋疲力盡了才停下,抬頭觀察四周,仍然是空茫的黑暗,跟他一開始所在的地方沒有任何區別,就好像陷入了一個永遠走不出去的迷宮,他一直在原地踏步。 江陽幼年時住在龍宮中,雖然宮殿很繁華恢弘,也有著那樣多的侍從,但每到夜晚,繁華與喧鬧褪去後,宮殿就變得寂靜又空蕩,洛景總是哄著他睡覺,因而江陽也一直不覺得有什麼,直到某一次他半夜意外醒來,發現周圍空無一人,漆黑一片,他下意識地去叫洛景,沒有人回應,他又想出去找,但黑暗中看不清路,而且那時他還那樣小,拇指粗的一小條,而寢殿那樣大,他跌跌撞撞,在浩大無邊的黑暗中怎麼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害怕地大哭。 最後洛景趕了回來,抱著他哄了很久,並且以後就算夜裡不在,也都會為江陽留一盞夜燈,殿外也有值守的侍從。 後來江陽慢慢長大了,漸漸發現幼年時對他來說大到有些可怕的寢殿其實並沒有那麼大,現在的他若是變幻為體型最大的原身,寢殿都擁擠得有些裝不下了,因而他覺得自己已經不會再害怕黑暗,害怕一個人獨處。 可此刻他墜入這不知名的空間縫隙中,就好像又回到了幼時,哪怕他的身軀已經有百米長,但他依然很小很小,跌跌撞撞,找不到路。 他想要大哭,可即便是哭泣,洛景也不會再像幼時那樣趕來了,這不是無心的過失,短暫的離開,他是在江陽面前,做了那個選擇。 他沒有選他。 江陽團起身體,這一霎那,他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恢復記憶後,他以為他是敖晟,是被人精心照顧、珍愛,奉若珍寶的小珍珠,可他卻又好像仍然是江陽,那個沒人想要的累贅,夜裡因為擔心自己會被丟掉而偷偷躲在被窩裡哭的人類小孩。 陸時鳴愛他嗎?他以前好像很確定,但現在突然又不太確定了,就像他以前也覺得洛景愛他。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火柴燃起時的一場幻夢,溫暖,光明,與愛意,他或許從來沒有真正擁有過,他愈發努力地想要抱緊什麼,可最後卻只能抱緊一團黑暗與虛無。 冰冷包裹了他,由內而外,將他的思維凍至麻木,他沒有哭,一直沒有哭,他的眼睛裡沒有一滴淚水,只是很空,像是一具徒有其型的空殼,他一動不動,在這虛無黑暗中隨波逐流。 他不知道他將在此漂流多久,一千年,兩千年,或者是永遠,他不去想這件事,他什麼都不想。 可偏偏有東西要打斷他,不讓他這樣放空麻木,江陽下意識地生氣,呲起牙齒,但突然又怔怔的,看向自己的胸前。 他變幻回人形,拿出那枚被自己藏在身上的鳳翎,鳳翎在他手上散發微弱的光亮與暖意,太過微不足道,以致於江陽此前甚至完全忘記了它的存在,可這暖意在加重,光在燃起。 金紅色的熒光在鳳翎周身匯聚,像是穿過浩大宇宙的銀河,在虛無黑暗中形成了一條渺茫的光路。 光在朝前蔓延,江陽怔怔地看著,他看到這渺茫的光線沒入遠方,黑暗的深處,再看不見蹤影,可很快,他又在更遠的地方看到一線光點。 很微弱很微弱的一點,可就像是混沌初分時乍現的那道光明,它越來越炙烈,越來越浩大,黑暗被不斷逼退,在忽然某一刻,鳳翎上散發的光線與那一點匯聚連線,霎時間,光焰爆發,如海潮一樣向江陽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