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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暮色沉沉,入袖風涼。
一個有風無月的官道上,一輛上了金釉的黑漆馬車,緩緩的行駛著,慢慢地繞入了清崗驛站的城門,一直行至城裡玉皇閣的外頭才停了下來。身穿黑衣圓領對襟的駕車之人正是陳景。而那個撩了馬車布簾放上馬蹬,拘著身子扶趙樽下馬的人,卻是鄭二寶。
“值夜的,把眼睛睜大了,不許瞌睡。”
陳景隨了趙樽步入玉皇閣,回頭對值夜的兵士吩咐了一句。
“是,侍衛長。”
趙樽身形高頎挺拔,著一襲玄黑色軟緞大氅,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
一行人默默跟著他,入了正院裡的書房。
“陳景留下,其他人都下去。”
得了趙樽的吩咐,從鄭二寶到值夜的丫頭侍衛們嘴裡通通應了是,都離開的極快。等書房裡的人都走盡了,趙樽才拿了書案上那由鄭二寶細心包裹敬奉著的三道聖旨。一張一張攤開來,擺在案几上,品著那字裡行間的內容,淡淡地問陳景。
“今晚之事,你怎麼看?”
就在先前回清崗驛的官道上,趙樽的人馬再一次遇到了伏擊,對方約摸有五十來個人,就埋伏在官道邊兒上的樹林裡,一個個武藝高強,好在趙樽早有準備,沒有著了那道兒,卻也是一個活口都沒有抓到,那些人通通服毒自盡了。
陳景的袖袍上,這會子還沾染著鮮血,他眉頭微微一蹙。
“回爺,屬下以為,應當還是上次在清凌縣的那一批殺手,幸虧這次有了準備。不像上次……上次都怪屬下一時疏忽大意,讓他們鑽了空子,是殿下的失職。”
趙樽淡淡看過去,“失什麼職?本王若不受傷,又如何能拖延至今?”
陳景是一個實在人,微微一愣,看向面色如常的趙樽,若有所悟。
“他們要取了爺的性命,不想爺回到京師,爺也就順水推舟……滯留?”
趙樽抬了下眼皮兒,沒有吭聲兒,只目光更為凜冽。
朝廷正是多事之秋,每個人都在算計,陳景又怎會不知道?
考慮了片刻,他卻是實打實的說,“依屬下之見,如今,爺應當儘快回到京師才是正經。今日又有密信送過來,說是寧王殿下給聖上遞了密奏,把您給編排了一些罪名,參了你一本。而且,這第三道聖旨,還是當日聖上在奉天殿裡,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兒,讓皇長孫殿下親自擬發的。”
第三次催召回京。
而且聖旨還讓皇長孫趙綿澤擬發。
這話中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聖上先前盡全力栽培太子趙柘,如今又栽培皇長孫趙綿澤,那是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這事卻也是第一次。
尤其從陳景的角度來考慮,他實在認為“近月樓臺才能先得月”,晉王爺與當今聖上雖是父子,可天家親情一旦離得遠了,關係也就疏了。
這些年來,趙樽南征北戰,留在京師的時間極少。當今的洪泰帝兒子眾多,那個時候雖曾十分寵愛么子,給兵權予他,也是看重得緊。可自古帝王之心易變,人身在高處,思慮自然就與常人不同。這兩年,隨著十九爺的威信越來越高,再遇幾個佞臣挑撥一下,那後果可以說是不堪設想。如果十九爺真為了那儲君之位,長時間滯留在清崗縣這步棋,在陳景看來,實在是有點兒南轅北轍。
“爺,屬下以為,獲得天下百姓之心,也不如得到聖上一人之心。”
陳景這人平日裡不怎麼多話,可如今三番兩次的遇襲,再想到那些關鍵,也忍不住就稍稍點了一句。
說完,他見趙樽不吭聲兒,隨即又意有所指的補充。
“皇長孫殿下在這一點兒上,就做得很好。”
“陳景,你今日的話,也多了起來。”
淡淡地說著,趙樽浮雕般的精美五官,在燭火映照之下閃著一抹高深莫測的寒芒。
陳景正想自責話多,卻聽他又道,“範從良那邊,你讓二鬼盯緊了,大意不得。”
話題就這麼轉開了。陳景應了一聲“是”,躊躇了下,又是不解。
“爺,依屬下之見,範從良此人,應當……”
目光帶了一點殺意,陳景做了一個砍殺的手勢。
出了“千年石碑”之事,而經手的人正是範從良。現今還把那個人留著,只會後患無窮。
他的意思與先前楚七的想法完全一致,認為此時應當殺人滅口了事,以免夜長夢多。可惜,趙樽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