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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泰二十七年。
春至,萬物復甦。
光禿禿的樹枝開始吐芽。
貓冬的鳥兒,啟開了清亮的啼叫。
冷了許久的大地,變得溫暖而潮溼。
老百姓褪去了厚重的棉襖,減了衣裳。
自年初起,大晏與北狄的戰火平息,而北狄近期將要派使臣到京師與大晏商談兩國議和之事,甚至還有聯姻的意向,也在民間眾說紛紜。京師應天府,從開國以來,已多年未逢戰事,老百姓的日子清閒,不論外邊打得如何,都能吃上一口飽飯,無事可做之餘,茶館酒肆中,便為這些事情在辯論不休。
二月初,朝廷為晉王舉行了隆重的喪禮。
但喪禮雖過,大晏各地的民間祭祀活動卻未結束。各地的廟宇、學堂、公館、宅院,有敬重趙樽的人品者,皆設立靈位,如同孝子賢孫一般,向他的靈位行三拜九叩之大禮,哭聲震天。尤其邊疆各地的百姓心目中,今日的停戰,百姓的安穩,都是晉王用命換來的。
人故去了,卻不能忘本。
百姓猶記,但史官筆下,卻模糊了這一段歷史。
晉王小記雲:皇十九子,名樽,字天祿,洪泰元年臘月初八生,母柔儀殿貢妃。洪泰十年,分封諸王,詔封樽為晉王。洪泰十四年,投身金州衛,隨梁國公徐文龍征討遼東。十五年,擊敗阿日斯,平定福餘,受封鎮國將軍。十六年,率師北伐,十戰十勝,敕封神武大將軍。二十三年,出征烏那,勝召還朝,受封神武大將軍王。二十四年,帝第七次北伐,晉王率軍北渡灤水……至二十六臘月卒於陰山,年二十六,諡號肅,配享太廟。
街頭巷尾的議論未絕,晉王之事已蓋棺。
相對於民間的猜忌,朝中的動向更是風波迭起。
晉王歿後,傳聞洪泰帝從此輟朝,悲慟萬分,每日皆去柔儀殿,安撫貢妃。但貢妃心性極高,任他日日去,都只捧一碗“閉門羹”。
從此,洪泰帝除去坤寧宮看望張皇后,再無別宮留宿的彤史記錄,後宮諸多妃嬪如同擺設,甚至有一些還是如花似玉的新晉美人兒,從未見過君王面,便深宮冷藏,哀怨無助,卻又無可奈何。
連續一段日子的折騰,原本身子不太好的洪泰帝每況愈下,許久不再召見臣工,不理朝政,可即便如此,貢妃亦是閉宮不出,並不理睬。
宮中朝堂,如籠罩了一層愁雲慘霧。
二月十五,恰逢張皇后壽辰。
大抵為了緩解宮中多日來的陰雲,張皇后差了宮中六局的尚宮過來,反常地高調張羅起了自己的壽誕。說是要把各宮的娘娘和內外命婦聚到一處,請皇帝過來,一同湊點歡笑,排解一下陛下心中的悵惘。
宮中之人,都知張皇后賢德。
這般做派,人人都猜是為了皇帝與貢妃拉線。
沒有料到,許久不出柔儀殿的貢妃到是如期出席了張皇后的壽誕。但是,眾位宮妃和命婦面前,她身穿白衣,頭戴白花,披散著頭髮,大步入了坤寧宮,指著張皇后的鼻子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大罵。
罵仗的內容,無非劍指張皇后,說皇后數十年不辦生辰,不受朝賀,如今她的兒子剛剛亡故,她就迫不及待的慶賀,欺人太甚。
貢妃的不知禮數,不懂尊卑,氣得張皇后差一點背過氣去,當場昏厥在地,幸虧太醫來得快,差一點殞命坤寧宮。
此事鬧得宮中風雨不休。
妃嬪宮娥們,私底下議論不止,都說總算知道梓月公主像誰的個性了,貢妃娘娘恃寵生嬌,如此張揚跋扈,絲毫不念皇后撫養十九爺多年的恩情。而且,這麼多年,她獨霸皇帝的寵愛,張皇后都對她步步退讓,她竟然得寸進尺。
可此事洪泰帝親眼所見,卻半句都沒有責備。
如此一來,多少人心底都明鏡一樣。洪泰帝對張皇后客氣尊重,相敬如賓。他敬她,卻不愛她,待她終究沒有與貢妃一般的男女之情。
於是,也就有人私下猜測,單論皇帝對貢妃的恩寵之勝,若是十九爺不亡,這大晏的天下,端怕遲早會落入他母子的囊中。
可人不死,也是已經死了。
嘆惋一陣,事情也就過去了。
壽誕的第二日,二月十六,病中起榻的張皇后,親自前往乾清宮,跪地請旨,要去靈巖山的庵堂中潛心修行,為大晏祈福,為皇帝祈福。
皇后要出宮祈福,事態頗大。
雖張皇后並無意表,但從後宮到前朝,人人都知,她是為了與貢妃之間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