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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譯樓,這座位於京師以南,與皇城宮牆咫尺之隔的地方,在一片濃重的夜色之中,卻被燈火照得璀璨一片。
這一晚,重譯樓因北狄使臣的死亡,陷入在恐慌之中。
自古以來,外交使節的地位都極其敏感,甚至於關乎到國家的尊嚴。歷史上因使節被辱、被殺從而導致國與國之間發生曠日彌久的戰爭事件比比皆是。故而,北狄平章政事巴布被殺一事,登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案發現場在重譯樓的二樓。
被人發現時,酒香四溢的房間地面上已是猩紅一片,慘不忍睹。腦滿腸肥的巴布大人軟倒在酒桌下,肥胖的屍身上衣裳凌亂。
給他帶來致命一擊的不是任何武器,而是一支女子使用的髮釵,髮釵一半沒入他的脖子,刺中大動脈,他雙目圓瞪,面色驚恐,看上去格外猙獰。大概那侑酒女殺人之後亦是太過恐慌,來不及拔出釵子,便逃竄了。
重譯樓裡的侑酒女,皆由禮部教坊司選用和指派,但她們與真正的官妓不同,大多數的侑酒女只陪酒,不陪睡。相比於官妓,她們並非全是奴籍出身,有更多的自由。
此事傳開,私底下都暗自揣測不已。
人所皆知,如今的北狄皇帝最疼愛的兒子不是太子哈薩爾,而是六皇子巴根。不巧,被侑酒女刺死的這位平章政事巴布大人,便是巴根的心腹,亦是北狄皇帝倚重的臣子。巴布的兒子是北狄駙馬,他娶的北狄三公主烏雲其其格便是六皇子巴根一母同胞的妹妹。
在此次北狄與南晏的和議中,巴布便是帶著北狄皇帝的口諭對哈薩爾多有掣肘的人物,兩人關係極是微妙。就論今日午間,他才與哈薩爾有過齟齬,晚間巴布便這般莫名其妙地死了,自是會平添許多無法擺在檯面上的議論。
哈薩爾趕到之後,北狄使團還在憤憤不平。他好一陣安撫,那些人的怨氣方才平息。隨即,哈薩爾令人向建章帝趙綿澤遞交了正式文書,要求南晏朝廷就使臣之死給一個官方說法。
實際上,在北狄使者的文書傳入宮中之前,趙綿澤就已經得到了關於此事的訊息稟報。聽聞此事,他大為惱火,一面勒令直隸應天府衙立即抓捕案犯,一面派人安撫北狄使團,並向哈薩爾承諾,定會有萬全的解決之策。
要知道,北狄與南晏好不容易結束數年戰亂,迎來民生安定。趙綿澤甫一登基,若是因此事再起戰端,勢必是他政務署理上的極大弊病,難免遭人抨擊。故而此事他極是看重。
夏初七在哈薩爾的屋子裡與李邈相談了約摸大半個時辰方才出來。外頭等待她的,除了晴嵐與鄭二寶,只剩下如風和楊雪舞了。
“七小姐,大都督去前面了。”如風道:“他交代屬下向七小姐告歉,便令屬下務必送七小姐回魏國公府。車駕已備好,七小姐何時這便走嗎?”
東方青玄人就在重譯樓裡,發生了這等大案,自是要親自前往檢視的。夏初七點了點頭,轉頭看了看晴嵐和鄭二寶,四處瞄了瞄沒見到趙樽與元祐的身影,她蹙了蹙眉頭,笑吟吟道。
“不妨事。我們也去瞅瞅熱鬧吧?”
她與楊雪舞告別,那姑娘卻一把拉住她。
“大當家還在裡頭嗎?她怎樣了?”
“還好。”夏初七笑了笑。
“先前我原本是要告訴你,大當家與哈薩爾太子兩個有些不愉快,打得很厲害,想讓你勸一勸她,可我還沒來得及說……”想到自個兒來不及說的原由,楊雪舞臉頰稍稍紅了紅,隨即又擔憂地問:“大當家的如今沒事了吧?”
這個問題夏初七很難回答。
說有事,好像也無事。
說無事,好像事大得很。
她與李邈就聊了大半個時辰,其中大多都是關於她自己的事情和兩家的大仇。而她與哈薩爾之間的感情,李邈似是不想提及,夏初七幾次把話繞過去,都被她岔開了。
她若是勸得急了,她便用沉默來對付她。
夏初七知道,這一路李邈走得不容易。懷揣著那樣的深仇大恨,又被親妹妹背叛,孤身一個人闖蕩在江湖上,風餐露宿的日子過多了,即便她已經原諒了哈薩爾,也不敢再輕易敞開受過傷的心扉。
一個人一旦學會了寂寞與孤獨,反倒會膽怯的不敢再與熱鬧為伍。一旦經歷過失去的痛徹心扉,也不敢再渴望得到。寧願從未擁有,也不肯輕易再邁一步。
她說,“我放不下心結,如何能勉強與他再續前緣?兩個人中間橫著這樣一件事,是再無幸福的了。我若依了他,無非是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