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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憂急,突然有些悔恨自己輕易相信了楚玉聲,也不再行探問便認定了小是往瀟湘琴館而來,又見楚玉聲神並無焦急,不想:她與我非親非故,何必要千里迢迢隨我來這一趟?倘若她故意延誤時機,只想將我拖在路上,那她是否又對蘭兒做了什麼?他越想越是憂憤,一腔問題只一吐為快,方一張口,只見楚玉聲忽然伸出一根玉蔥般的食指,指了指那半頁之末。薛靈舟一愣,急忙低頭,見那密密寫滿名字的最後幾行之中,有“薛蘭”二字,寫得甚小,但確確實實,並非眼。
薛靈舟再往那名字下面瞧去,只見名下並無那代表其人已離山的一橫,足見薛蘭不但來此拜師,且已留在山中,多半也與那白茉姑娘一樣,成了瀟湘琴館弟子。他不大喜,叫了聲:“找到了!”與楚玉聲相視,只見她淺淺一笑,娶未如他一般欣喜若狂,只是眼中流露出祝賀之意。
薛靈舟頓時心中慚愧:我當真是小人之心了!她一路陪我尋覓蘭兒蹤跡,未曾抱怨過一句,縱然情有些古怪,想來亦不過是兒家常態,我卻疑神疑鬼,只道她要害蘭兒,實在是有些對她不起。又想她不過是薛府琴師,與蘭兒一面也未見過,怎會就此相害?自是方才自己憂心太過,以至胡思亂想,一念及此,羞愧之便從眼中流出。
楚玉聲不知他心中所思,見他忽然有些忸捏,不覺奇怪。她也不去詢問,便道:“看來先前我猜測得不錯,薛已在這落霞山中隱居了一陣子了。”
薛靈舟道:“是啊,此番真是多謝楚姑娘了,若非姑娘一言提醒,只怕我現在還在家中和父親焦頭爛額呢。”
楚玉聲道:“公子不必客氣,薛翁待我如上賓,如此也是應該的。”
薛靈舟心中感激,看那弟子也覺和善了不少,兩人錄了名,走出山門小舍,薛靈舟道:“照你方才所說,初入琴館的弟子多在泉泠舍,那麼我們便去泉泠舍尋找蘭兒和白姑娘嗎?”
楚玉聲沉吟道:“泉泠舍倒是不遠,只是……”她似有猶疑,但少頃便道,“咱們還是先去泉泠舍看看吧,說不定也能有所收穫。”
薛靈舟“嗯”了一聲,仰頭望去,只見山門以上,約至山腰處便沒入雲裡,再上便不得見,山腰以下滿目蔥翠,松影傲然,隱約有房舍幾排露於林木屏障之外,因所處甚高,炕真切。他指著那些房舍向楚玉聲道:“那便是泉泠舍嗎?”
楚玉聲道:“不是的,泉泠舍所在的地方並不甚高,但在山側,需繞行過去。”
薛靈舟道:“那再向上的房舍,可是學有進境的弟子所住?”
楚玉聲點頭:“大略如此,山有四級弟子舍,靠近山腰那處為‘風舞舍’,乃是第二級,其中排布又有許多關竅,有些我也不太知道。”
薛靈舟道:“這琴館當真神秘得緊,也難怪蘭兒會一意要來。”
楚玉聲道:“也不盡然,館主曾經對我說,瀟湘琴館之所以建得如此複雜,多是為了保護山中弟子。建館以來遇到戰火侵襲,陸吾鎮已被毀了數次,而琴館多賴此方位之設,得以保全下來。”她一提長裙,便率先登上繞山而建的山道。那山道依山勢曲折,鋪以青石板臺階,甚是整齊。道旁一律安有扶手,取材留其原木形態,並不削得圓滑,選取巧處相接,端的是古意蒼勁。
薛靈舟跟在她身後,見她為上琴館特意穿了條蝴蝶百褶裙,裙襬上有橘紅蝴蝶一對,翩翩而舞,煞是好看,足見其重視,他不笑道:“楚姑娘,你多年未回山中,這次也可與熟人相聚一回了吧?”
楚玉聲走在前面道:“也許吧,不知她今日如何,是否與我離去時一樣,還能天天在步道練琴。”
薛靈舟道:“能久居館中,想必都是些定之人,常人無此耐,也不會來拜師了。”
楚玉聲聽了他此話默然半晌,薛靈舟也便不說話。兩人走了約莫一柱時辰,行至山道折轉之處,只見幾株自山岩之中生長而出,時當三月,正綻出了些嬌紅的朵,只可惜山道之上行人甚少,無人可與風情。她望著那些,步子不覺慢了下來。
一片瓣隨山風飄落,悠悠盪盪地掉在她的髮髻之上。她仍是簪著那支嵌珠銀釵,烏髮梳得微泛光澤,粉紅的瓣隨她步子搖擺,風一緊,又飛落到地上。薛靈舟驀的覺得有些恍惚,彷彿眼前之人如雲霧一般,山風再緊一陣,她便要隨風消散。他心中似有所感,怔忪之間,又行幾步,前方忽然一片開闊,只見一塊石碑立於山道盡處,上面青苔暗生,顯然年月已久。石碑上以小篆刻寫了兩個字:泉泠。
“便是這兒嗎?”薛靈舟道。
楚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