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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在中箭受傷的時候。在兩人隨著石窟下倏然而上的幾道黑影消失之前,楚玉聲聽見葉聽濤嘴裡輕聲道:“為什麼,是在這種時候……”
第三卷·萬里西風瀚海沙 第十九章 帝陵祭,疊歌劍殤
血紅的迷霧縈繞於胸臆間,狂躁竄動,似乎要將身軀與靈魂一同融化,不復歸去。那是無可回頭的執念之火,彷彿燃燒了千年萬年,在這一夕之中,要將一切吞噬。
毒與心相連,毒才無解,冰與火相遇,卻是彼此最強烈的綻放。劇烈的寒冷與熾熱相攻相融,不知過了多久,蘇婉雲才依稀恢復了些知覺。她的臂彎被人托住,熟悉的寒意,由相觸的細微感覺直透心扉,在那一瞬間深入,無有盡頭。
那種冷,除了蝕心徹骨的雪湖之寒,不會屬於任何一個地方。迷霧起處,那份骨中散發著的冷傲,也不會屬於其他任何一個人。她慢慢睜開雙眼,微紅的視線中,有湖泊的倒影,在蒼涼的天空下,她幾乎以為是回到了滇南雪湖。那便是一個夢境,所以在夢中,就無可忌。
“是……”她的喉嚨裡發出艱難的聲音,卻立刻有心火竄上,如炙如焚。背後有個人低聲道:“是我。”聲音如寶石一般冰涼,掌力滲透,鎮壓業火,幾番膠著之下,一時熾熱漸褪,她眼眸中沙漠的天空也漸恢復了尋常的模樣,胡楊樹影在遠處昂然挺立,並非,是在夢中。
右袖之中已無雪刃,想是譭棄於瀚海石窟,蘇婉雲的身軀被那身後之人靠在了一株樹旁,然後,那人站起身,向前走了幾步。
紋繡白袍隨風微動,一如試劍橋上重重迷霧的遙望,幾許風霜過後,未有一絲一毫折了那份傲骨,但這數月的別離,在他的身上,不知又曾發生過什麼?蘇婉雲伸手扶住樹幹,勉強站立起來,自頸至胸一片麻木,但她並未在意這些。
“宮主……”她有些艱難地走到白袍之人身旁,心緒激動,又兼毒傷未愈,聲音有些顫抖。
“你受傷了,先休息一陣吧。”任奇淡淡地道。
“宮主,你……你沒事了嗎?”蘇婉雲眼中映著他負手而立的背影,這個姿勢連帶著所有關於他的記憶。
“你覺得我那麼容易就會死嗎?”任奇仍舊沒有轉身,蘇婉雲忽然發覺他和孟曉天兩人的語氣竟是如此相似。
“不,不是,我從沒見過你這麼長時間不省人事……這幾個月,發生了很多事。”她有些忐忑,在任奇的身上,總是有一絲極微弱的百合氣息,此刻正清泠地縈繞著她的臉頰。數月之中,不是不見,便是見到,他卻又昏迷不醒,心念相隔,此刻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知道。”任奇還是淡淡地道。多日之前,早在浣紗谷之中,他便已經醒來,只是閉去知覺運功療傷,其脈相一如重傷之時,連沈莫忘亦無法察覺。冰冷淡然的語調,彷彿世外之地的劍湖宮,萬事不再留於懷。
那一道藩籬,無形橫艮,自相識起,便無可卸脫。
蘇婉雲想問他是否當真痊癒,口中說出的卻是:“鳴風山莊來犯時,沉水叛變……他告訴了我一個秘密。”
任奇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長安蘇家,現在還在嗎?”
綠洲之畔,劍湖宮主緩緩向前走了一步:“不在了。”他冷冷地道。
蘇婉雲絕望地看著他的背影,指尖發涼,胸臆間卻有烈火和冰流互動竄動,漸趨激烈,將五臟六腑扭結來去,她的視線漸漸些模糊,那個白袍及地的背影卻仍然動也不動。彷彿開始就是這樣,直到現在,從沒有改變過。十多年,自來到劍湖宮,她未曾違抗過任奇所下的任何一道命令,亦未曾吝惜過自己的命搏殺,在他垂危之時一人一劍斬盡來犯者,然而這一切,卻仍然連幾分信任都抵還不過。
蘇婉雲突然覺得雙腿無力,全身輕如棉絮,便軟倒在任奇身後。“不在了……”她地重複了一遍,眼中看出的世界如同有烈焰飛動,在那火紅顏的邊緣,卻又是陰冷到極致的深藍。縱然在那富麗宅院中,她未曾得到過哪怕是一日的自由,但那終究是她來的地方,若活到老,也終是會想著回去一次。答案,卻是如此決絕。
恍惚中,任奇的袍角微動,轉向蘇婉雲。他俯下身,凝望著她:“情勢所迫,非吾所願。對不起。”
對不起。片刻停頓之中,他的臉清晰地映入蘇婉雲的眼眸,終她一生,再也無法忘記這個時刻。即使沒有其它解釋,僅僅是短短的三個字。勝雪的白袍、沙漠的天空,還有天際的流雲,虛幻或真實的冰與火,所有的一切交匯在一起,飛快地旋轉、擴大,如同透入霜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