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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武二十九年,臨近年關的這一場雪,已經下了有四五日了,華陰縣郊的一處莊子,已然處在一片銀裝素裹中。
卯時末,房門被輕輕地推開,又關上,雖然時間極短,但是冬日裡凜冽的寒風還是被帶了些許進來,原本合衣臥在屏風外頭矮塌上的使女阿綿一個激靈凍醒了過來,連忙輕手輕腳地起了身。
阿綿跟著梁媽媽繞過雕鏤的紫檀木屏風,入得室內,輕輕掀起床帳的一角,“十娘?十娘該起了,外頭雪停了呢。”
奈何窩在溫軟馨香的被褥中的鄭媞正兀自睡得天昏地暗,對於外頭的事物是全然地充耳不聞。
梁媽媽是鄭媞的乳母,如今鄭媞漸大了,她便在她的院子裡管著事,對於如何將這貪睡的小娘子叫醒,實在是太有經驗了,她不慌不忙,也不加大聲音,只是溫溫吞吞地不住地絮叨著:“卯時不到,隨行的部曲們便起來掃雪開道了,官道上的積雪也早已清掃掉了。咱們一路往西行來,車馬一應的物事也都是齊備的,郎主、女君還有七郎想必都已然收拾妥當了呢,十娘昨兒個不還說了今早上想吃貴妃紅嗎?已經備好了呢……”
說到“貴妃紅”的時候,床上的小人兒幾不可見地蠕動了一下,秀氣好看的小鼻子微微地一皺,像是要醒來的樣子,梁媽媽微微一抿唇,再接再厲:“還有漢宮棋跟碧梗粥,十娘不是最愛早上食碧梗粥了嗎?冷了再溫過味兒可就變了……”
床榻上的人兒又動了動,如玉賽雪,兩腮微帶了些嬰兒肥的人兒那兩彎長翹的睫毛已經在顫動了,只是仍舊不願意張開困頓的雙眼,阿綿看的有些不忍,對梁媽媽道:“媽媽,再過一刻鐘吧,這些天趕路,十娘也是累了。”
“無情”的梁媽媽不為所動,仍舊笑眯眯地看著床上已然醒了,卻仍舊死撐著不起來的小女娃兒,道:“在此處已經歇了有六七日了,再耽擱下去,今晚上若是還到不了長安家中,恐怕女君是要生氣,咱們出來都許多年了,家中老夫人還不知怎麼想念十娘呢,屆時可就不放十娘出門玩兒了……到時候別說七郎了,就是郎主也不敢再帶著十娘玩雪、轉陀螺……玩雙陸也沒份兒了,什麼騎馬啊,打馬球啊更是想也別想了……”
“唔……”鄭媞不甘不願地在一片碎碎念中睜開了眼,睜眼即見梁媽媽正彎著腰在床前一本正經地說著她若是還賴著不起來即將會有的可怕後果。阿綿見狀連忙又繞過了屏風,開了門,將門外候著的小使女讓了進來。
阿綿點亮了四盞落地花罩宮燈,隔著屏風,六名小使女或是準備盆巾、青鹽、柳條枝等盥洗用具,或是薰衣、溫蜂蜜水、端妝奩等等,踩在厚實的白羊毛地毯上,針落無聲,大家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鄭媞撅了嘴,嘟囔道:“我要穿那件雪白的狐狸皮大氅,阿耶與七郎獵來的那一個……”
梁媽媽一疊聲地應道:“好的,我的好十娘誒,快快起來吧。”外間兩名小使女捧著烤暖了的內外衣裳進來,梁媽媽為其著衣繫帶,一邊道,“十娘日後可不能再玩的那樣瘋了,倒不是別的,小小娃兒的身子骨受不住。”
“是阿耶帶著我玩兒的,可不是我貪玩兒。”小鄭媞辯解,“而且連吳醫士跟陳阿叔都說我壯得很,七郎一年還要病一兩回,我可比他厲害呢。”
梁媽媽默了一瞬,心裡頭將鄭媞口中的“陳阿叔”,也就是跟在男主人身邊做事的自家男人給罵了個狗血噴頭,小娘家家的,用“壯”來形容很好嗎?繼而贊她:“十娘自然是極好的。只是十娘畢竟還小。”手上的動作不慢,已經從阿綿的手裡接過的溫熱的巾帕給她擦拭臉手,阿綿則是又將小荷包、小玉佩等等配飾往她的身上掛。
鄭媞小小一個人兒就那樣站在床榻上,雙手伸開任由她們擺弄,一邊不高興地反駁:“七郎也還小呀。不對不對,我與七郎都大了,我現如今只比他低半個頭了呢。而且你怎的就不說他?阿孃也是,只盯住了我說作甚?”
梁媽媽覺得好笑,蹲下身為她套上新做的鹿皮小靴子,往她手裡塞一個小巧的銀手爐,又將她引坐到梳妝鏡前開始梳頭,一邊笑道:“我的好十娘,如何能這樣比呢?七郎是小郎君,你可是小娘子。”
“哼。每回都這樣說。”磨得蹭亮的鏡面上倒影出一個略帶些嬰兒肥的小臉,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看著負責梳頭的小使女將最後一串兒絨球固定在了她小小的雙丫髻中間,又等阿綿幫她把項圈兒掛好,鄭媞忽的站起了身,往門外而去,一邊道,“那你們以後都不許叫我十娘,我要做十郎!”
梁媽媽與阿綿哭笑不得地提著大氅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