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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人群中顯得一點兒也不起眼。這裡是一個多種族混合的小社會,有來獵奇的鬼佬遊客,有便裝的鬼佬士兵(沒有水兵,這得歸功於斯特林將軍,他取消了海軍士兵們的休假),還有那些在罐頭廠和甘蔗田裡拼命工作了一天的本地工人們。當然,還有那些十七、八歲和二十出頭不安分的小夥子們,就像荷瑞斯·伊達和喬·卡哈哈瓦那樣的年輕人,以及那些充滿著騷動欲求的各種膚色的男人。在這裡,各種各樣的人來來往往。
妓女們,倚在她們的草棚門口,她們也是各種膚色的大聚會:日本人,中國人,夏威夷和各種膚色的混血女孩。她們都光著腳穿著印有熱帶圖案的紗籠,每一個女人的肩膀和膝蓋以下全都露在了外面。在她們的脖子上和胳膊上掛滿了各種顏色的珠子,她們猩紅的嘴唇上叼著香菸。在我看來,每一個女人都長得一模一樣,都有著玩偶似的臉,玩偶式呆板的眼睛。
我已經牢牢地記住了雷曼的面容,所以我一路上仔細察看著那些行人。這裡的大部分住戶是穿著鬆鬆垮垮襯衫的皮條客、私酒販子和流氓阿飛之流的傢伙,他們的手大都插在兜裡,可能隨時從裡面掏出錢,或是大麻煙,或是槍,或是刀。在他們黝黑的臉上有著黑色的眼睛,眼睛裡閃爍著冷漠的神情。不論他們是圓臉,還是方臉,或是長臉,什麼樣的臉上都毫無笑容。
在這樣一個罪惡待價而沽的地方,自然缺乏任何快樂的氣氛。
在這地方的中心有一小塊空地,在一個淺的石質野餐炕上放著一把骯髒的咖啡壺,在咖啡壺的下面,火光一閃一閃地發出橙色的光。就在旁邊。一對叼著菸捲的波利尼西亞皮條客正蹲在一張小木桌旁玩著。我看了一眼,發現他們正在玩紙牌。其中一個人長著寬肩膀,留著鬍子,穿了一件骯髒的白襯衫,腳下跌著一雙拖鞋。而另一個人呢,穿著黃色和橙色相間的阿羅哈襯衫,他是一個肥豬式的傢伙,長著稀疏的鬍子,他下巴上的皺紋比火奴魯魯電話簿的頁碼還多。我正要跟在兩名本地的學生後面離開的時候——那兩名學生的手裡拿著兩瓶私酒——正在這個時候,我差一點撞上了一個人。我轉身一看,那是一個橢圓臉的中國女孩,她和這裡的其他人不同,在她的眼睛裡,閃著生機。
她嬌豔地向我笑著,柔情地低聲問道:“不想玩玩嗎,帥小夥?”
今天晚上已經是第二次有人和我說這樣的話了,可惜的是,那個這麼叫我的男孩要比這個漂亮的女孩顯得更加真誠一些。我靠她很近,以至於那距離足可以使我吻到她。不過,我並沒有這麼做。我小聲問道:“你想掙五美元嗎?”那張猩紅的小嘴笑了。她的牙齒是黃色的,也許只是因為路燈晃照的緣故。她身上濃郁的香氣雖說不是香奈兒五號香水的味道,不過自有它的廉價魅力。我看著她,她可能只有十六歲——“甜蜜的十六歲”,達倫曾這樣形容過泰拉,在她那張天真的臉旁,垂著直直的黑色短髮。
“進來吧,帥小夥。”她說著。
這次口氣聽起來要真誠得多,也許她真是這麼認為的。我向她說:“我和你想得不一樣。”
她皺了皺眉,警惕地說:“別把我綁起來,五美元也不成。”
“不是的,”我笑了一下,“我只想打聽點兒事。”
“只想聊聊?”
“只想聊聊,”我輕聲說道,“我聽說這裡有人想找一條船去大陸。”
她聳聳肩,滿不在乎地說:“許多人想去呢,難道你不想周遊世界嗎,帥小夥?”
我非常輕聲地說道:“他叫丹尼爾·雷曼。”
她又皺著眉,想了想,這回是她小聲說道:“五美元,我告訴你丹·雷曼在哪兒。”
我點點頭。
“別說出是誰告訴你的。”
我又點了點頭。
“他是一條瘋狗,”她把手指在我面前晃了一晃,小聲地說,“你可千萬別告訴他。”
“我一定不告訴他。”我答應道。
“我告訴你他在哪裡,不過,我不帶路,你讓我進去,你就會看到丹尼爾·雷曼的。”
“好的。他到底在哪兒?”我迫不及待地問著。
她又問了一句:“那麼,你的五美元在哪兒呢?”
我給了她五美元。
她把紗籠拉起,將五美元塞入她的吊襪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