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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驚愣著,領地狗群驚愣著,突然都喊起來:狼呢?那麼多狼呢?好像是人們和領地狗群搞錯了,本來這裡就是一片古老的清白,什麼獸跡人蹤也沒有。
不,不是什麼也沒有,有一隻藏獒,它是來自神聖的阿尼瑪卿雪山的英雄,是草原的靈魂,是金色的雪山獅子,是西結古草原的獒王岡日森格,它就在前面,在原本屬於狼群的地方,站著,而不是臥著,站著的意思就是它沒有死,它還活著,而且毫毛未損。
獒王岡日森格朝著人群,朝著領地狗群,微笑著緩緩走來,那微笑散佈在它渾身英姿勃勃的金色毛髮和鋼鑄鐵澆的高大身軀裡,散佈在它氣貫長虹的風度和高貴典雅的姿態中,如同雪後的陽光充滿了溫暖,充滿了草原的自信和天空的深邃。遙遠的神性和偉大的獒性就在這一刻,渾然在十忿怒王地天堂般的光明裡。
領地狗群迎了過去,圍繞著獒王岡日森格又跳又叫。看著它們激動的樣子,人們互相詢問著:狼退了,狼群消失了,難道是獒王岡日森格一個人打退的?
父親就要離開西結古草原了。
處在悲愴之中的獒王岡日森格和它的領地狗群來到了父親身邊,用表情,用動作,詢問著,安慰著。
父親說:“岡日森格我要走了,我要離開西結古草原回到城裡去了。”獒王岡日森格吐著舌頭,用眼睛問他:為什麼?為什麼?父親就嘮嘮叨叨地說起了被狼吃掉的孩子,說起了關於地獄餓鬼食童大哭和護狼神瓦恰主宰了他的肉身的傳說,說起了丹增活佛給他的機會:找到多吉來吧,讓神靈說服大家包括死者的家長把他留下來。父親說:“可是我找不到多吉來吧,怎麼也找不到,就只好離開西結古草原了。”
岡日森格當然聽不懂父親這麼複雜的表達,茫然無措地看著父親,突然甩了甩頭,似乎要甩開令它費解的父親的嘮叨似的。它拋下父親,轉身走去,走著走著就跑起來。領地狗群望著獒王的身影,迅速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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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二41
朝著東方的狼道峽口走了不到半個小時,父親就碰到了人,是很多人,都是來送行的:麥書記、班瑪多吉主任、梅朵拉姆來了;丹增活佛、藏醫喇嘛尕宇陀、鐵棒喇嘛藏扎西、老喇嘛頓嘎以及西結古寺的大部分活佛喇嘛都來了;野驢河部落的頭人索朗旺堆和部落的許多牧民也來了。還有父親的學生:平措赤烈和從昏迷中恢復過來的達娃,還有央金卓瑪。
送別持續到下午,狼道峽遙遙在望,分手就在眼前了。父親停下來,回望著送他的人群,無力地揮了揮手,然後雙腿一夾,加快了馬速。這時峽口一線,彎月形的地面上,突然一陣動盪,彌揚而起的雪粉裡,一群動物密密麻麻地堵擋在了狼道峽口。狼?父親愣了,等他聽到一陣激切的吼叫,才明白原來是獒王岡日森格和它的領地狗群。
父親身後,那些送別他的人互相看了看,都顯得有些緊張:是不是岡日森格不想讓漢扎西走,帶著領地狗群前來堵截了?
就在這時,從領地狗群的後面,響起了一陣粗壯雄渾的轟鳴聲,轟鳴還沒落地,領地狗群便嘩地一下豁開了一道口子。一隻脊背和屁股漆黑如墨的、前胸和四腿火紅如燃的藏獒,風馳電掣般奔跑而來。
多吉來吧撲向了父親,狂猛得就像撲向了狼群、撲向了豹群,它撲翻了父親跨下的大黑馬,騎在了滾翻在地的父親身上,用壯碩的前腿摁住父親的雙肩,張開大嘴,唾沫飛濺地衝著父親的臉,轟轟轟地炸叫著,叫著叫著,多吉來吧的眼淚奪眶而出,如溪如河地順著臉頰流下來,漫漶在了父親臉上。
父親哭了,他的眼淚混合著多吉來吧的眼淚,豐盈地表達著自己的感情。
所有的人,那些來送別父親的俗人和僧人、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孩子,都哭了。丹增活佛念起了《白傘蓋經》。機靈的鐵棒喇嘛藏扎西聽了,立刻像宣佈聖諭那樣大聲對大家說:“多吉來吧找到了,寺院裡的至尊大神、山野裡的靈異小神,都是要挽留漢扎西的,漢扎西可以不走了。”
所有的領地狗,包括剛猛無比的獒王岡日森格,都如釋重負地喘了一口氣,孩子一樣嗚嗚地哭了。
藏曆十二月的最後一日,也就是在月內四吉辰之一的無量光佛的吉日裡,麥書記在西結古寺的十忿怒王殿裡主持召開了一個動員大會,大會原來的名字叫“除狼”動員大會,現在又改為西結古草原“除四害”動員大會。會上,班瑪多吉主任代表麥書記鄭重宣佈:
“我們要把‘除四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