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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雷尼埃(1573—1613):法國詩人。
忽而只見一個鬼頭鬼腦的小淘氣,為了窮開心,竟不惜冒著身家性命的危險,跑去用一支別針扎進卡齊莫多駝背的肉裡;忽而是一個漂亮的小妞,輕佻放蕩,臉皮厚得可以,故意走近去用身子擦著克洛德教士的黑袍,衝著他哼著嘲諷的小調:躲吧,躲吧,魔鬼逮住了。有時候,一群尖牙利嘴的老太婆,蹲在陰暗的門廊一級級臺階上,看到副主教和打鐘人從那兒經過,便大聲鼓譟,咕咕噥噥,說些不三不四的話兒表示歡迎:“嗯!來了兩個人:一個人的靈魂就像另一個的身體那樣古怪!”再不然,是一幫學子和步兵在玩跳房子游戲,一起站起來,以傳統的方式向他們致敬,用拉丁語嘲罵:哎啊!哎啊!克洛德與瘸子①。
不過,這種叫罵聲,十有八九,教士和鍾夫是聽不見的。卡齊莫多太聾,克洛德又太過於沉思默想,壓根兒沒有聽見這些優美動聽的話兒。
①原文為拉丁文。
第五卷 第01章 聖馬丁修道院住持①
堂·克洛德的名聲早已遠揚。大約就在他不願會見博熱采邑公主的那個時候,有人慕名來訪,這使他久久難以忘懷。
那是某天夜晚。他做完晚課,剛回到聖母院隱修庭院他那間唸經的小室。這間小室,只見一個角落裡扔著幾隻小瓶子,裡面裝滿某種甚是可疑的粉末,很像是炸藥,也許舍此之外,絲毫沒有什麼奇怪和神秘之處。牆上固然有些文字,零零落落,但純粹都是些名家的至理格言或虔誠箴句。這個副主教剛在一盞有著三個燈嘴的銅燈的亮光下坐了下來,面對著一隻堆滿手稿的大櫃子。他把手肘擱在攤開的奧諾里烏斯·德·奧頓的著作《論命定與自由意志》②上面,沉思默想,隨手翻弄一本剛拿來的對開印刷品——小室裡唯一的出版物。正當他沉思默想時,忽然有人敲門。“何人?”這個飽學之士大聲問道,那語氣猶如一條餓狗在啃骨頭受了打擾而叫起來那麼動聽。室外應道:“是您的朋友雅克·庫瓦提埃。”他遂過去開門。
①原文為拉丁文。
②原文為拉丁文。
果真是御醫。此人年紀五十上下,臉上表情生硬死板,好在狡黠的目光挺有神。還有另個人陪著他。兩人都身著深灰色的灰鼠皮裘,腰帶緊束,裹得嚴嚴實實,頭戴同樣質料、同樣顏色的帽子。他倆的手全被袖子遮蓋著,腳被皮裘的下裾遮蓋著,眼被帽子遮蓋著。
“上帝保佑,大人們!”副主教邊說邊讓他們進來。“這樣時刻能有貴客光臨,真喜出望外。”他嘴裡說得這樣客氣,眼裡卻露出不安和探詢的目光,掃視著御醫和他的同伴。
“來拜訪像堂·克洛德·弗羅洛·德·蒂爾夏普這樣的泰斗,永遠不會覺得太晚的。”庫瓦提埃大夫應道,他那弗朗什—孔泰①的口音說起話來,每句都拉長音,儼如拖著尾巴的長袍那樣顯得莊嚴。
於是,醫生和副主教便寒暄起來了。按照當時的習俗,這是學者們交談之前相互恭維的開場白,並不影響他們在親親熱熱氣氛中彼此互相憎恨。話說回來,時至今日依然如此,隨便哪個學者恭維起另個學者來,還不是口甜似蜜,肚裡卻是一罈毒汁。
克洛德·弗羅洛主要恭維雅克·庫瓦提埃這位醫術高明的醫生,在其令人羨慕的職業中,善於從每回給王上治病當中撈取許許多多塵世的好處,這一種類似鍊金術的行當比尋求點金石更便當,更可靠。
①法國東部舊省名。
“真的,庫瓦提埃大夫先生,得知令侄即我尊敬的皮埃爾·維爾塞老爺當了主教,我不勝喜悅。難道他不是當了亞眠的主教嗎?”
“是的,副主教大人;這是上帝的恩典和仁慈。”
“聖誕節那天,您率領審計院一幫子人,您可真神氣;您知道嗎,院長大人?”
“是副院長,堂·克洛德。唉!只是副的而已。”
“您那幢在拱門聖安德烈街的漂亮宅第,現在怎麼樣啦?那可真是一座盧浮宮呀!我挺喜歡那棵雕刻在門上的杏樹,還帶著的挺有趣的字眼:杏樹居①。”
“別提了!克洛德大師,這座房子整個營造費用很大,房子逐漸蓋起來,我也日趨破產了。”
“喔!您不是還有典獄和司法宮典吏的薪俸,還有領地上許許多多房屋、攤點、窩棚、店鋪的年金嗎?那可是擠不盡的一頭好奶牛呀!”
“我在普瓦錫的領地今年沒進分文。”
“但您在特里埃、聖雅默、萊伊聖日耳曼的過路稅,一向進款豐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