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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點兒沒光著屁股回去,只剩下了一條褲衩!”是呀,該怎樣回國見江東父老?一位南斯拉夫的記者走到李富榮的身前,客氣地問:“請問你對匈牙利這次成績有什麼看法?”
李富榮打量了一下來訪的記者,也是40多歲,也是一頭金髮,怎麼那麼像別爾切克?莫非是他真的站在了我的面前?嘲笑我嗎?啊!不是!不是別爾切克!是陌生的記者!是自己一時的錯覺。
李富榮靜靜心,回答道:“匈牙利隊是一支世界強隊,別爾切克是一位優秀的教練員。他訓練有方,他的運動員發揮了速度,爭奪了主動。我們的速度沒有發揮出來。”
記者又問:“中國隊什麼時候能把獎盃奪回來呢?”
這話正撞在李富榮的傷口上。這叫哪壺不開提哪壺。記者的心像一把尖刀。真難惹!李富榮真想對他說:“什麼時候?我恨不得明天就把獎盃奪回來!”可是,他剋制住了。畢竟是往40上奔的人了。他學會了忍耐和含蓄,答道:“匈牙利隊很不容易,用了27年的時間才重新拿到斯韋思林杯。我相信中國隊奪回斯韋思林杯決不需要用27年。”
記者被他機智的回答折服了,微微笑了笑。勝利者,可敬。失敗者,可畏呀!
在東道主為各國運動員、教練員舉辦的告別宴會上,一位熟悉的中國女記者舉著酒杯,找到李富榮,想安慰他一下:“來,李富榮,乾一杯!”
李富榮推開酒杯:“不,35屆輸了。要幹,等36屆贏回來,再幹杯吧!”那神情認真、憂鬱,又帶有自信。
悄悄地,李富榮把一張匈牙利隊領取斯韋思林杯的照片夾在自己的日記本里。這是一張什麼樣的照片啊!像火,灼烤著他的心。像石,重壓著他的心。站在最高領獎臺上,高高捧著斯韋思林杯的,正是他的老對手別爾切克。看他正春風得意,滿頭金髮搖曳,眼睛笑眯成了一條縫,在向觀眾致意呢。克蘭帕爾、蓋爾蓋伊、約尼爾……幾名他引以為自豪的運動員簇擁在他的四周,像花瓣簇擁著花蕊,像雞雛圍繞著雞婆。啊!照片上也有自己!是站在下面一層的第二名的領獎臺上。只能抬頭,高高仰視別爾切克,和別爾切克手中那閃閃發光的斯韋思林杯……
這決不是李富榮所能忍受的。
這不是李富榮的性格。
兩位馳騁乒壇的老將,此刻的心情迥異。一番新的廝殺爭奪在所難免。好戲還在後頭呢……
李富榮和別爾切克(4)
1981年。南斯拉夫,諾維薩德。他們又相遇了。又握手了,又道一聲“兩年以後再見”。
李富榮從來沒有這樣惱怒過。
他“騰”地站起來,在屋子裡來回踱步,像一隻籠中鷹。從9歲起揮拍廝殺,馳騁乒壇近30年,他沒受過這樣的侮辱和嘲諷。他的球技、風度和堂堂儀表,處處引來讚賞、羨慕和渴求,贏得鼓掌、目光和心曲。可是,此刻呢?他竟接受這樣一副剪成圓形的鞋墊,又髒、又破、又臭。隨之附來一封簡訊,只有一行小字:
“這是獎給中國乒乓球隊的勳章!”
署名:“中國人”。
“勳章”?“勳章”在李富榮手中抖動。他使勁一摔,把它摔在地上,像扣死一個過網球。他心裡感到一陣怨恨和委屈。好賴我們還是拿了男子團體亞軍回來的呀!怎麼?中國乒乓球隊就必定所向無敵,永遠是世界第一?這太不公平,太苛刻了吧?全國各企業、各事業的單位多了,包括你這一位“中國人”在內,要是把你們的產品,把你們的企業,把你們的單位,也都能搞成世界第二,甭說全國四化,連八化也實現了!就會說我們!我們成了靶子了……
李富榮病倒了。內外交困。他變得易於震怒,運動員們都有些怕他了,說他真兇!他一肚的火不知向誰發洩才好。他一身的勁兒不知往哪兒使才好。
一條河水遇到岩石的撞擊,翻卷起了浪花和急轉的漩渦。不過,當河水繼續向前流駛,它又恢復了平靜。李富榮冷靜下來了。他認真思考著。他的桌子上堆放著成百上千封來自全國各地的信,也包括那個鞋墊。為什麼大家要寫信,要批評,甚至要罵自己呢?難道我希望自己回來了,人們不聞、不理、不問,默默地,悄無聲息地,像沒那麼回事,即使你把天輸下來也沒人管,大家依舊各幹各的事,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這樣才好嗎?不!那自己會更痛苦!真的,沒有什麼比別人不理解、不關心自己的事業更為痛苦的了!現在,有這麼些封信,有這麼些滾燙的語言,包括這些尖酸、苛刻、幽默的做法,正說明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