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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口氣?”
“你可知你在和誰說話,老師乃是當代尚書,曾主持編撰洛陽石碑,天下文脈!”
少年怔住,他道:“是那洛陽的四十六面石碑嗎?”
素來性格寬厚的盧植面色有些蒼白,止住那青年,微彎了腰,注視著那少年勉強笑道:
“小娃兒你也知道那石刻嗎?其實沒有伯圭所說那麼好……”
淵抬起頭,道:“知道,碑成的那一年,天下大旱,有疫。”
“我記得死了很多很多人,他們是餓死的,我想那碑刻了八年,有好多好多字,每一個字花的錢,是不是都能救下一百人,一千人,因為其實人想活著很簡單的,有樹皮,有一點點糧食,一點點水,就能活下去。”
少年一身麻布衣,看著名滿天下的大儒,輕聲道:
“老先生,那些文字和道理,比人命更重要嗎?”
盧植面色煞白。
一顆儒家浩然之心幾乎剎那崩潰。
他失魂落魄離去,那長臂青年說不出話,看到了那孩子雙腳鞋子都不大合腳,嘆了口氣,伸出手臂把這孩子夾在臂彎下,放到個石頭上,然後找了些草,手指飛快靈活編著什麼東西,一邊問那孩子,百姓究竟想要什麼。
少年想了想,答道:“吃飽飯,有住的地方,有衣服穿。”
“不會莫名其妙被徵兵死在外面。”
“不會餓死。”
他聲音頓了頓,補充道:“最好還能有肉吃。”
那很有遊俠兒氣質的青年忍不住笑起來,他花了一會兒工夫,就已經編織出了一雙很漂亮的草鞋,給那孩子換上,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站起來,笑道:“走啦,小傢伙,你說,還有什麼想法嗎?”
少年想了想,看著那笑呵呵的遊俠兒青年,小心翼翼地道:
“我們想被當成人。”
“不要被輕易拋下的人,我們也是人啊。”
聲音頓了頓,少年囁嚅道:“還是說,我們不配麼?”
青年張了張口,素來豪邁英武的遊俠兒失神許久。
他揹著雙劍,慢慢點了點頭,躬身道:
“多謝……指教。”
淵愣住,然後下意識還以道禮,遊俠兒轉身離去,追著老師和師兄趕赴到了外界,他們有修為在身,故而能做到這等事情。
盧植第一次恍惚失神,他其實已經建築攔擋、挖掘壕溝,製造雲梯,隨時可以強攻,但是他卻下令,令漢軍圍而不攻。
城中也是大漢子民……活不下去的大漢子民。
只要張角被反噬死去,未必沒有辦法勸降。
老邁儒生詢問弟子,道有什麼志願,其中那硬朗男子凜然回答道:“而今之事,在於大漢征討外族,耗費資糧太多,瓚若為大將軍,當令邊關異族不敢進犯,我大漢海內生平,自然能穩定民生。”
他已經在邊關闖蕩下偌大名聲,此次只是來援老師。
盧植點了點頭,看向旁邊那個少年任俠,不好讀書,只好鮮衣怒馬的弟子,道:“玄德,你又如何?”
有英俠氣質的青年好半晌回過神來,回答道:“大概是……”
“如論如何,都不會拋下自己治下之民吧?”
硬朗青年忍不住笑自己的師弟。
盧植卻詫異於自己這個原本求學時只喜歡喝酒打架,直接把周圍遊俠兒全部折服的弟子,居然有了這樣的看法,難得點頭同意,但是這圍而不殺,卻終究引來了朝堂的疑惑。
靈帝派遣小黃門左豐來看,有人勸盧植向左豐行賄,以免這圍而不殺的事情被暴露。
但是盧植脾性和刀劍一樣,根本看不上那所謂小黃門。
於是左豐回稟漢帝,告知說,廣宗明明輕易就能攻下,盧中郎將卻根本沒打算攻殺,大概是打算讓蒼天把張角誅殺吧,於是靈帝怒,下詔將盧植直接免職,將他押回了朝堂。
盧植離去時候注視著遙遠的城池,最後灑然一笑,仍舊不肯攻擊,被囚車帶走,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不去強攻,也沒有知道,在八年之後,這位大儒去世的時候,為何讓自己的兒子只以土穴埋葬自己。
不要棺木,只一身單衣。
………………
張角注視著盧植被帶走。
他開始無法正常行走,比起阿淵更像是個病秧子。
連九節杖都需要阿淵給他拿著。
而後就好像是那盧植所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