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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是我們的理屈。如今文武百官都很為難,呼韓邪得理不讓人,大有決裂之意。果真到了這一步,百姓恐怕又要遭刀兵之災了!”
“既然如此,應該奏聞皇上。”
“誰敢?”史衡之以手作勢,砍一砍後頸:“馮大鴻臚、匡少府,小差點丟掉腦袋?”
“然則,列位就坐視不管了?”
“正以不能坐視,所以進宮來見長公主。”史衡之的臉色凝重:“我是受了大家的囑託,來求長公主作主。”
“我作主?”昭君茫然反問:“軍國大計,我又何能為力?”
“不然!”史衡之用低沉而清晰的聲音說:“化干戈為玉帛,全在長公主一念之間。長公主,解鈴還須繫鈴人!”
“啊!”昭君恍然大悟,沉思久久,方以抑鬱而堅毅的聲音答說:“拜煩轉告列公,就說昭君以身許國,此志不渝。”
有此表示,史衡之自感欣慰,辭出宮隨即轉報石顯,於是,石顯下了帖子,專請胡裡圖小酌。便衣相會,家伎侑酒,始終不談正事,倒讓胡裡圖忍不住了。
“石公寵召,定有要緊話吩咐。”他說:“酒夠了,有話請說。”
“唉!”石顯未語先嘆氣:“我心裡很難過,我替單于盡心盡力,最後落了個灰頭土臉,那是為什麼,為什麼?”
這自是應該感到歉疚的一件事。胡裡圖一半道歉,一半解釋地說:“石公,那天,單于在府上是太魯莽了。單于的性子得直,最怕人欺騙他——”
“呃,呃,老弟!”石顯神色凜然地打斷:“你怎麼也說這話?誰騙了單于?你去打聽,住在上林苑,不是寧胡長公主是誰?”
“不是說了嗎?是韓文。”
“哎呀!還要韓文!那可真是天曉得了!”石顯彷彿遇見不可理喻的人,而又非說理不可似地著急。停了一下,又突然問道:“老弟,我倒要請問,是誰在單于面前挑撥是非?”
胡裡圖笑笑說:“石公,沒有人。”
“不對!一定有人。我跟你說了吧,我問過掖庭令,後宮確有個韓文,是王昭君的結義姊妹,如今好好兒地還住在掖庭,夜夜盼望著皇上宣召。老弟,後宮有這麼一個人,連我都要問了掖庭令才知道,單于如果不是有人告訴他,他又從哪兒去知道這個人?”
這番分析,透徹貫底。胡裡圖語塞了。
“是這個人不是?”石顯蘸著酒在食案上寫了個“毛”字。
“你是說毛延壽?不是,不是!”胡裡圖說話的章法,有些亂了:“石公,你就別再問了。反正我怎麼樣也不能告訴你。
不過有句話我不能不說,上林苑所見的雖也是個美人,跟圖上——”又失言了!胡裡圖趕緊住口,而出口之聲,已入他人之耳。
石顯這時候卻顯得異常沉著了,“什麼圖?毛延壽所獻的圖,是不是?”他慢吞吞地說:“老弟,你不想想,毛延壽能把王昭君畫得格外醜,就能把他畫得格外美。‘小人之才適足以濟其惡’,此之謂也。”
胡裡圖被他說得將信將疑,只瞪眼望著石顯,就像能從他的臉上,可以看出他的話是真是假?
“老弟,這件事我實在好氣。我還不敢奏報皇上,怕皇上知道了,大發雷霆,也許就傷了你我兩國的和氣。說實話,如今該翻臉的是我們,不是單于。我之願意委屈,無非想到甘延壽、陳湯,掃蕩沙漠,幫你們單于去了個強敵,此番辛苦非比尋常,應該格外珍惜貴我兩國的情誼,不必為了小事傷和氣。”
“是,是!”胡裡圖被說服了:“貴我兩國的和好最要緊!
我一定把石公這番至意,轉陳單于。”
“好!我備一份請柬,請你帶回去。單于如果不再為此事介懷,明天中午請過來一敘。否則,我亦不便勉強。”
“是,是!我一定勸單于接受石公的好意。”
“拜託,拜託。”石顯又說:“胡將軍,你我所談,乃是兩國的大事,不可使閒人與聞。”
胡裡圖心中明白,這是暗指毛延壽而言。當即很誠懇地表示遵從。然後敘些閒話,喝得醉醺醺地盡興告辭。
石顯有他的一番打算。第一,不能失和。第二,非要抓毛延壽回來不可。如今已經證實,毛延壽匿居在賓館之中,料他不敢越雷池一步,就不妨從容處置,反正只要將呼韓邪敷衍好了,一定可以將這個犯人抓回來,至於寧胡長公主究竟是真昭君還是假昭君,要看情形再說。是真昭君當然最好,否則只好見機行事。此時無法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