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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太醫不是好酒量?”
陳湯的量宏,確是有名的。逸秋知道他的酒量,當然知道他的身分。這證明了自己的猜想不錯,因而只暗示地答說:“你知道我今天不宜喝酒。”
“是!”逸秋問道:“回頭太醫診疾要預備些什麼?”
“漆筆木簡,預備開方子用。”
“那是一定會預備的。此外呢?”
“此外?”陳湯想一下說:“想煩你照看,莫放閒雜人等,來驚擾病人。”
等陳湯膳罷,天色已經入暮,偌大離宮,燈火不多,顯得異常悽清。陳湯半生戎馬,見過許多號哭流離的情景,到過許多荒寒陰冷的地方,卻能無動於中,唯獨此一刻,惻惻然地有著無可言喻的哀鬱。
忽然,帷幕之外,有衣裙窸窣之聲,而且聽去不止一人,知道三姊妹連翩而至了,便即起身,肅然等待。
“長公主到!”逸秋揭帷輕喊。
陳湯不知該如何自稱,只好低聲說道:“拜見長公主。”
抬頭看時,陳湯頓有目眩神迷之感,只覺得昭君豔光照人,不敢逼眾。就這剎那間,他一直存在心底的一種困感,風流雲散,消失得乾乾淨淨了。
他以前沒有見過昭君,所以不能想像,為什麼萬乘天子會為一個女人顛倒如此?竟而不惜大舉兵戎。此刻他明白了,只要設身處地去想一想,他自己也會這樣去做。
“長公主、陳將軍、大姊,請坐!”
由於韓文的聲音,陳湯才發覺還有一陌生的麗人。丰容盛節,穩重沉靜,心知即是林採,便深深低首,作為致禮。
“三妹,”昭君指著席位說:“相去太遠交談不便。我想陳將軍是皇上所倚重信任的大將,而且此時此地亦不須避什麼嫌疑,不如接席而坐。你看可使得?”
“我跟長公主同感。”
“既如此,”昭君微笑著說:“請陳將軍自己動手吧!”
“是!”陳湯將客位的一方錦席,移近主位——主位是居中,林採與韓文一左一右相陪。雖說接席,主客雙方仍有五、六尺的距離。
“久聞陳將軍英名蓋世,今天能識面,亦是一大快事。”昭君從容地寒暄著。
“長公主誇獎了。”陳湯是軍人的風格,開門見山地轉入正題:“呼韓邪無禮,陳湯受命,加以膺懲,但此行由於種種限制,不能不秘密行事。成敗繫於彼此的合作是否密切,因而奉旨來向長公主及韓姑娘,陳述此行的一切細節,倘或詞不達意,有欠明晰,請長公主及韓姑娘不必客氣,儘量詢問。”
“是的。這是無須客氣的事,不過,我們亦希望陳將軍明白,此去我們全在鼎力保護之下,應該怎麼做,陳將軍不妨視如軍令下達,千萬不必有所顧忌,免得誤了大事。”
“長公主這樣子說,陳湯就更有信心了!”
“那再好不過。就請細細說吧。”
先說韓文。而陳湯一開始便覺得礙口。因為照計劃,須他先帶著韓文悄悄趕到雁門關去埋伏,以便出關之時,暗中與昭君相換。而一男一女,欲求行蹤隱秘,旅途方便,莫如扮作夫婦,兄妹同行,有時亦不免不便,譬如住處,兄妹同宿一室,終覺於禮不合,夫婦則不僅同室,同榻亦自不妨。這樣處處就都方便了。
但要說與韓文扮作夫婦,這話便覺礙口,所以期期艾艾地,一上來就有受窘的感覺,語言也就越發遲鈍。
畢竟還是韓文爽朗,“陳將軍的意思是,要拿我當妻子?”她問。
這又太爽朗了,開口大有語病。陳湯急忙頓首答說:“不敢不敢,我是說,為求行動方便隱秘,請韓姑娘權且扮為拙荊。”
“可以。”
有了一個開頭,話就好說了。“韓姑娘,我告罪在先。”他說:“夫婦之間,說話行動都很隨便,為求逼真,也許我有得罪韓姑娘的地方,請韓姑娘切切記住,不可認真,否則露了馬腳,一著錯,滿盤輸。”
“我知道,這不消陳將軍囑咐。”
“不但我如此,要請韓姑娘亦如此,只是我拿韓姑娘當妻子,韓姑娘不拿我當丈夫,還是會有破綻。”
這就難了!韓文未曾出嫁,不知如何侍奉丈夫?雖然“周禮”上說得很詳細,但也不是一時學得會的,就算學會了,對一個素昧平生的男子,又如何做得出妻子的模樣?
念頭轉到這裡,不由得抬眼去看陳湯。這一看的心情,自然是極微妙的,因而陳湯在她眼中,也就不同了。三十多歲年紀,兩道極濃的劍眉,一雙炯炯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