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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一塊幹活。我永遠忘不了那些快樂的日子——我蹦蹦跳跳跟在母親裙子後面,在廚房裡走動不停。全家人只在星期天相聚。那一天,我們全家結伴去遠足.黃昏回來吃一頓豐盛的晚餐,晚上一家大小聚在一塊玩骰子游戲。
“不幸,這種快樂的日子並不能維持長久。我四歲那年,母親罹患了肺癆,往後多年,我們一家就生活在疾病的陰影下。
“當然,那時我還小,不完全明白家中發生的事,但我記得,母親時常坐下來休息,然後她就成天躺在床上。有時我會坐在她床邊,講自己編造的故事給她聽。
“有一天,我發現母親趴在廚房的長凳上,一直咳嗽。當我看見她咳出鮮血時,我感到十分憤怒,忍不住發起脾氣來,拿起廚房裡的東西——杯子、碗碟、玻璃杯——一件件砸得粉碎。我終於領悟到,母親快要死了。
“我也記得,一個星期天早晨,其他的家人都還沒睡醒,一太早父親就走進我房間來,對我說:‘艾伯特,我們得談一談,因為你媽在世的日子不多了。’“我一聽就發狂似地叫嚷起來:‘她不會死!她不會死!你騙人!’父親並沒有騙我。我和母親只剩下幾個月的相聚時間。儘管那時我年紀很小但已經習慣在死亡的陰影下過日子,看著死神一步一步逼近。我眼睜睜看著母親,臉色一天比一天蒼白,身體一天比一天消瘦,動不動就發高燒。
“葬禮的情景,我永遠不會忘記。我兩個哥哥和我的喪服,是向村中親友借的。家人中,只有我沒哭。我恨母親拋下我們獨自離去,我連一滴眼淚都不肯掉下來。往後,我常常想,治療內心傷痛的最好藥方就是憤怒……”
說到這兒,老人抬起頭來望了望我。他彷彿看出,我內心中也有一股深沉的傷痛。
“母親過世後,父親就得獨力撫養五個子女了,”他繼續講述他的故事。“最初幾年,我們還熬得過去。我們家有一小塊田地,父親除了耕種之外也兼個差,充當村裡的郵務員。那時,整個杜爾夫村居民不過兩三百人。母親過世時,我大姊才十三歲,就得負起管理家庭的責任。其他兄姊都在農莊上千活。只有身為老么的我,在農莊上幫不了什麼忙,成天一個人亂跑亂逛,沒人看管。煩惱時,我就跑到母親墳上放聲大哭,但心裡還是一直恨她離棄我們,不肯原諒她。
“沒多久,父親就開始喝酒了。最初他只在週末喝酒,漸漸變成每天都喝。郵務員的差使很快就丟掉,不久農莊也荒廢了。我兩個哥哥還沒成年,就跑到蘇黎世去謀生活。我呢,還是跟以往一樣,威,天獨個兒四處亂逛亂跑。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變成了村民們戲謔的物件,因為我父親是大家口中的‘爛酒鬼’。每回他在外面喝得爛醉如泥,村民們總會把他弄回家去睡覺,而我卻得接受懲罰。我常覺得,我得為母親的死不斷付出代價。
“幸好,我結交了一位好朋友,麵包店師傅漢斯(Hans)。他是個滿頭白髮的老人,在村裡經營麵包店已經二十多年,但由於他不在杜爾夫村出生長大,村民們都把他當成外地人。他的個性又很沉靜,不喜歡跟人打交道,因此村民們都摸不清他的底細。漢斯當過水手。在海上度過多年後,他來到杜爾夫村定居,改行當起麵包師來。偶爾,他身上只穿汗衫,在麵包店裡走動。那時我們就會看到他臂膀上的四幅巨大刺青。除了漢斯,杜爾夫村的男人身上都沒有刺青。光憑這點,就足似讓我們覺得漢斯這個人充滿神秘感。
“我記得挺清楚,其中一幅刺青畫著一個女人坐在船錨上,下面寫著‘瑪莉亞’(Maria)這個名字。關於這位瑪莉亞,村裡流傳很多故事。有人說,她是漢斯的情人,還不到二十歲就得了肺結核,結果死了。又有人說,漢斯曾經殺害一個名叫瑪莉亞的德國女人,為了逃亡,才跑到瑞士來定居……”
說到這兒,艾伯特停頓下來,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他似乎看出,我也是為了女人才逃亡到瑞士。難道他以為我殺了她?艾伯特隨即又說:“也有些人說,瑪莉亞只是船的名字。漢斯在那艘船上當過水手,後來它在大西洋遭遇海難,沉沒了。”
他站起身來,從廚房拿出一大塊起士和幾片面包,然後又拿出兩個杯子和一瓶酒。
“盧德維格,我的故事是不是很無聊?”他問道。
我使勁搖了搖頭。於是這個老麵包師又繼續講他的故事。
“我是個沒有母親的‘孤兒’,常常站在華德馬街麵包店門。。
我老是感到肚子餓,所以常常去那家店鋪,觀看櫥窗裡的麵包和蛋糕,過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