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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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回。”他的額頭抵在了膝前。石階的積水中滴破一圈顫抖的漣漪。“皖回……”
究竟還是太貪心。
柳青色的錦袋無聲地藏起他說不出口的話。可這個卑微的心意,他卻寧願它不曾存在過。
如果可以讓那個人回來,他寧願自己不曾存在過。
聿京的秋雨漸漸厚了一層。
雨單調地在瓦片上敲著,敲不出半點別緻意趣,倒是敲出了一大片心煩意亂。連斜飛的水花都毫無生氣,挨著屋脊,敷衍地開啟幾朵小傘,傘骨卻是地道的軟麵筋,沾著水便蔫了,一個響頭磕上瓦片。悶得發慌。
謝皖回倚在窗臺邊看了一整天的雨。魂不守舍,索然無味。
四歲大的侄兒爬到炕邊,胖乎乎的手攥著一隻芭蕉葉折的小舟,半跌半跑到了他身側,舉著船朝他晃了一圈,撅著紅嫩的小嘴嚷嚷:“二叔,二叔,船想開了。可是外頭雨好大,會,會不會淹水?”
謝皖回木訥地動了動嘴唇:“淹。”
侄兒偏著腦袋迷糊半晌,呆呆看著手裡的船,捧著顛來倒去,又去扯他袖子,嗓音細細地問:“那,淹了水,會不會沉?”
謝皖回的眸光茫然一動,也不知有沒有把話聽全,只跟著念:“沉。”
侄兒不高興地嘟起了嘴。忽然見爹爹微笑著朝他招手,他又樂了,一迭聲衝了過去,奶聲奶氣地對爹爹抱怨二叔每句話只跟他說一個字。關聆春柔聲安慰了兒子一番,對妻子遞個眼神,把孩子交由她抱去玩耍,自己則脫了木屐,盤膝坐上炕頭,仔細觀察謝皖回的神態。果真連一絲罵人的勁頭都沒有了。
同門多年,他何嘗不瞭解自己這個師弟的心性。當謝皖回連罵人都不再有興致罵的時候,往往他心中最不痛快。
“師弟。”關聆春輕輕喚了他一聲。沒有應答。他嘆氣,湊過去拽住謝皖回的胳膊,把他從窗臺邊上拉了回來,“師弟,有事別自己憋著,若有難處,也告訴師兄一聲。你一個人悶悶不樂,倒顯得我們生分了。”
謝皖回起初被拖離窗臺,還一臉木然,後來在關聆春直勾勾的注視下才驀地回神,脫口的便是:“我不吃飯。”
關聆春哭笑不得,搖頭道:“師弟,你這是怎麼了,從小到大,我還沒見過你這樣恍惚過。”
這時謝皖回才總算把他的話聽明白了,神色一凜:“誰恍惚了?”
而且嘴硬。關聆春暗裡腹誹一句,明裡卻攜了謝皖回冰涼的手,微笑道:“本來年年過重九都預備了你的飯,誰知你早幾天就說家裡有事,今年不過來,師兄倒是吃了一驚。估計不是有事,而是有人罷——我說得可對?”
“什麼對不對!”謝皖回臉色微微一變,下意識卻是調走了目光。關聆春敏感地捕捉到了這點。孩提時候,當這個師弟不小心砸了師傅的藥爐,盤問起來,他總喜歡調轉目光。
他笑靨淺淺:“那麼師弟是特意來我家看雨的?”
“不可以麼!”語氣強硬死板。
“我知道了。”關聆春一拊掌,恍然大悟四個字彷彿寫上眉角,頗有飛舞之色,“師弟原來是思念師兄了。”
謝皖回正沒什麼耐心譏誚回去,可乍一停頓,猛想起他師兄名字最後是個“春”字,瞬間悟出他方才的調侃,兩頰按捺不住騰起一片羞惱之色,破口開罵:“思念個鬼!滾!”
見他終於有了罵人的意思,關聆春笑著依言下床,留他自想。
然而他沒走幾步,謝皖回忽然又“噯”地喚了他回頭。關聆春好奇地轉頭等他下文,卻見謝皖回睫毛微垂,望著自己撥弄衣帶的手,縱橫交錯,盡是死結。那結子勒住了他的聲音,好半天才鬆了一個小孔:“師兄若去藥房,就幫我捎幾味藥回來。”
關聆春略一思忖,仍是笑答:“這容易。只是師弟要的是哪幾樣?”
謝皖回的聲音更低,幾乎微不可聞:“……一兩陳皮,一兩巖陀。”
這是什麼古怪的方子。關聆春雖然詫異,但還是應了,抽身便往屋門去,不想謝皖回這時候又頗為急切地叫住了他,神色陰晴不定,似要顰眉,偏生顰眉處又沾了一兩分恍惚,看不出心中所想:“還要……還要一兩艾蒿。”
晚飯時候,雨依然下個不停。關聆春按照謝皖回所說從藥房帶回了三樣藥材。
謝皖回不再看雨,只看著那三味藥發起呆來,一直到深更天,關聆春及妻兒都睡下了,他仍坐在床頭,聽著窗外雨滴歇不住,細敲慢打,叩開了他一闋心扉,讓案頭燭火的一圈昏黃漸漸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