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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雅興大發,覺得既有兩座院子,就該在月門上題寫表示各自的心志的院名。阿彩推了幾次沒有推脫,只好按雪大爹的意思為自己的院子取名為白雀園。與白雀園對稱,雪大爹又讓雪茄給西月門後的院子取名為紫陽閣。隔了一夜,雪大爹將“白雀園”和“紫陽閣”寫在兩座大門的門頭上。
�董重裡寫給表弟的信越多,對雪杭兩家的認識就越深入。他來不及娓娓道來,筆墨所至,慷慨陳詞:處在雪杭兩家矛盾之中的天門口民眾急切需要正確的引導。
�狗頭當初之所以假稱自己被杭家綁了肉票,因為這在杭家是隔上一年半載就會發生的事。相比雪家,杭家人行事詭秘,外人只知他們個個俠膽雄心,像雪家事那樣被挖古人口口相傳的,只有杭家在天門口撲殺長毛軍的那些事。一八六四年,也就是同治三年甲子五月,太平天國英王陳玉成領著數十萬長毛軍,由蘄春、羅田等地躥入本縣,駐紮近一個月。在僧格林沁親王率領的三路大軍到來之前,知縣和衙門裡的一幫人只顧逃命,讓杭家成了在百里西河撲殺長毛軍的帶頭人。長毛軍被擊敗後,杭家人拼命疏通關節,想讓杭大爹的父親當上知縣,看看不行了,又後退一步,謀求鎮長之職。但杭家的夢想被雪家輕而易舉地擊破了。五十年前,杭家人除了硝狗皮,再也沒有其他卓越超群的能力;而五十年後,杭家只是長了蠻力,全家人認識的字加在一起也沒有超過一千。雪大爹的父親認為,明朝的李自成和張獻忠,論武力當年無人能敵,但他們給百姓帶來的卻是一個慘字了得。唐朝末年更有一位黃巢,有比虎豹豺狼還要狂暴的力量,而在《二十四史》中,恨不得用敲骨吸髓四個字來記錄他的為人為事。黃巢在失敗之前圍困陳州近一年時間,他竟然製造出一種機器,將活人粉碎,以人肉作軍糧,供給他的圍城隊伍。雪家人對《舊唐書》中“賊圍陳郡三百日,關東仍歲無耕,人餓倚牆壁間,賊俘人而食,日殺數千。賊有舂磨砦,為巨碓數百,生納人於臼碎之,合骨而食”一段,記憶猶為深刻。雪大爹小的時候曾從街上聽得黃巢所寫的菊花詩,“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並歡喜地稱其為無上浪漫的妙品。為此,父親將他在書房裡關了三個月,命他反覆閱讀史書上黃巢率軍隊殺入長安時,其部屬“居數日,各出大掠,焚市肆,殺人滿街”的記載。待到官軍反攻之時,長安百姓全部攜起手來,幫助官軍打擊黃巢。“巢怒民之助官軍,縱兵屠殺,流血成川,謂之洗城。”因為有過血腥的歷史,後人再也不將長安作為國都。經過此番訓誡,熟記史書史料和史實的雪大爹比父親更堅決,他不斷地運用自己的學識與財富,在近三十年的時間裡,屢屢使與自己年齡相仿的杭大爹做天門口一鎮之長的夢想化為泡影。
聖天門口 一零(3)
�若論雪杭兩家文武相爭的起源,長毛軍時代還不是源頭。
雪杭兩家始祖同時從江西彭澤遷來此地,一家是讀書人,一家是硝狗皮的,相處起來也還過得去。雪大爹的父親小時候考上了縣裡的文童,而杭大爹的父親同時考上了縣裡的武童。雪家是書香門第,受人尊敬久了,此時上門祝賀的人出出進進有如流水。杭家頭一回出人頭地,對此事看得極重,但在眾人眼裡,杭家的孩子即使考上武童,也還是硝狗皮的。
讀書人兒女情長,習武者英雄氣短。
眼看著街上的人們從自家門前經過,連句客氣話都不說,只往雪家走去,杭家人心氣難平。他們乾脆走進雪家,在酒宴上讓一向以孔聖人在天門口的化身自居的雪家人大大地出了一回洋相。那一天,雪家的當家人趁著酒興,要與來賀喜的人即席對對聯。
有文才的人搶在前面,後面是粗通文墨的和一點文墨也不沾的。
已經對過對聯的人都將目光投向杭家人。有性急的人已忍不住開始打野,要一文一武的雪杭兩家當家人賭酒。杭家當家人欣然接受,大家以為他不過是好酒,尋求一醉而已。沒料到他脫口就說:李白李太白李太太白李太太太白。上聯既出,席間先是一片靜默,繼而一派譁然,還有人衝著雪家女人哈哈大笑,隨後又歸於靜默。此時此刻,雪家當家人的臉色由紅變白,由白變紅,反覆變化了好幾回,額頭上的汗水不知流出了多少。
�雪家人讀唐詩,一向厚李白而薄杜甫,這上聯不僅冒犯了李白,而且還含有不尊重雪家女性之意。讀書人遇上這類事情,最好的辦法當然是以正氣凜然的下聯作為回敬。偏偏這是一副絕對!雪家當家人越是明白其中詩文意義語詞音韻,各類元素決定其難有天衣無縫的下聯,臉上越是發燒,流出來的卻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