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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從此就睡不著。等一會兒,有個安南巡捕送進兩片面包,一個鉛碗盛著的熱茶。我看那鉛碗的裡邊似乎積滿了茶垢,沒有喝的勇氣;那兩片面包倒是新鮮的,我便咬了兩口,但因為並不想吃,所以就放在床邊。
身上沒有了表,什麼時候也不知道,不過覺得天亮了好久,八點鐘何以還不肯來!(因為聽說八點鐘送法院。)後來他們又把我這個“半瞎子”送到政治部的辦公室裡,再經一次和前一夜大同小異的問話。等待問的時候,章先生也在那裡,我們想說一兩句話,立刻被翻譯阻止,只得默然相對。問話的時候,各人是被隔離開的。後來我被帶著轉了不少上上下下的樓梯,天井和走廊,到一個地方去打手印。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打手印,最初一念是不勝憤怒,但轉念亡國奴的慘狀更甚於現在的遭遇,為著參加救國而打手印,算什麼!手印打後,又被帶著轉了不少上上下下的樓梯、天井和走廊,押回監獄裡去。等一會兒又被帶出來,又轉了不少上上下下的樓梯、天井和走廊,到一個地方去拍照,正面拍了一張,側面又拍一張。又重新轉了不少上上下下的樓梯、天井和走廊,仍被押回監獄裡去。等一會兒又被帶出來,又轉了不少上上下下的樓梯、天井和走廊,到一個地方去量身體、面部、手臂等等。又重新轉了不少上上下下的樓梯、天井和走廊,再被押回監獄裡去。等一會兒又被帶出來,又轉了不少上上下下的樓梯、天井和走廊,再幹一番打手印的把戲,據說是再須打一套送到英租界去的。我們是在這一天(廿三日)的下午三點鐘左右被解往法院的。在這時以前,我這個“半瞎子”就拖著沒有帶子的皮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被押來押去。我覺得很有些像做猴戲,我自己被當做一隻猴子玩!我繼續不斷地被押進押出的時候,章先生和史律師也在一起,我們的態度都很從容。
36�高三分院(1)
廿三日那天從黎明到下午三點鐘(這時間是當時向旁人探問才知道的,我身上沒有表),為時不能算久,但是在我卻好像過了好久的時候,因為帶著一對“半瞎”的眼睛,拖著一雙沒有帶子的皮鞋,下身穿著一條沒有褲帶常常下落的裡褲,躑躅兜轉了無數次的樓梯、天井、走廊;走廊、天井、樓梯!到了下午三點鐘左右,我又由囚室裡被提了出來,和章先生、史女士同被幾個巡捕和法院的法警押到高三分院去。將押出門的時候, 史女士先走,我和章先生隨在後面,有個法國人用手銬把我的右手臂和章先生的左手臂套在一起,把鎖鎖上,所以我們兩個人不得不併排走。套手銬也是我生平第一次的經驗。我突然被套上手銬的剎那間,在腦際所閃過的奇特的感覺,和第一次打手印時一樣,覺得這是使我不勝憤怒的侮辱,但想我所以受到這樣的侮辱是因為我努力參加救國運動,我應該把這憤怒轉變為繼續奮鬥的力量。我一面這樣想著,一面昂首挺起胸膛大踏步走——雖則腳上拖著沒有帶子的皮鞋,大踏步是格外費力的。捕房離法院很近,不過離開幾家的路。我們出了捕房的大門,走過一段馬路就到了法院。在馬路上走的時候,前後擁著巡捕和法警,還有外國偵探,路人都停住腳,用奇異的眼光看著我們。我們到法院後,和史女士同到待審室裡面去。往待審室上樓梯的時候,已有親友數十人在旁擁聚著等候我們。我們進了待審室後,我和章先生的手銬被開了鎖,脫了下來。待審室外面還有一個房間連著,那裡有幾個法警是被派來監視我們的,但是他們都已知道我們是為著主張團結救國而犯罪的,對於我們表示著很懇切的同情,說:“你們的意思,做中國人的誰不贊成!”法警室的外面便是走進法庭的走廊,門是常常關著,偶然開一下,便有親友們在外面伸著頭遙望著,可是我們還不能見面談話。他們送進來一包水果和餅乾,我們三個人這時都覺得餓了,便吃了一些。在這待審室裡,我們三個人都可以隨便談話,各人彼此告訴了前一夜被捕的經過。他們兩位都是在深夜三點鐘左右被捕的。我們三個人都住在法租界,所以都被捕到法捕房來。等一會兒,由外面傳進的訊息,說前一夜在公共租界被捕的沈、章、王、沙四先生於當日上午十點鐘經高二分院開審後,於當天十二點鐘即由各人的律師保了出來。我們聽了,都覺得快慰。正談論間,法警室的門又偶然開了一下,章先生瞥見沈先生在門外笑著舉手向我們招呼,章先生即對我們笑著歡呼:“沈先生來了!沈先生來了!”我趕緊轉眼看時,門又關了,我雖看不見沈先生,但是想到沈先生自己午後才被保出,就不顧勞瘁地跑來看我們,是很可感的。
我們三個人等到四點多鐘才開庭。張志讓和唐豪兩律師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