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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有錢,要出人頭地……”躺在舊塌上的紹哥兒滿頭大汗,迷迷糊糊地說著夢話。外面的天色剛矇矇亮,被燻得烏黑的木窗上,褪色的破紙被風吹得嘩嘩直響。
他恍惚之中覺得自己正身處在前世,重病的母親親臨終前想吃西瓜,正是冬天,哪裡買西瓜去?他感到非常遺憾。還有更多的問題,母親一去世就要辦喪事,此前醫療費花銷巨大家裡哪裡還有錢?
最難以放下的還是活著的人,他的姐姐。後來姐姐匆忙就嫁了個比較富裕的家庭,他的求學用度大部分就由姐夫家承擔,但隱約得知姐夫對她並不好;很多次他都想問姐姐,是不是為了自己才這樣做的,終於沒問出口。
終有一天自己要出人頭地、掙很多錢,補償這一切!
“姐,姐……”
這時郭紹被人搖醒,猛地坐了起來,睜開迷茫的眼睛愣愣地看著叫醒他的人。女子的聲音說:“郭郎,你做噩夢了。”
“我做噩夢了。”郭紹機械地重複了一句。
玉蓮轉過頭,將自己紅腫的左臉避開他的視線,遞過去一塊溼毛巾。郭紹胡亂擦了一下臉,就翻身起來,推開木床開始翻找。
玉蓮問道:“你還有個姐姐?”
郭紹不答,一會兒就把地契從床底下的暗格裡找了出來。玉蓮詫異|地看著他,郭紹道:“這鋪子勝在地段好,來來往往的人多,隨便做點什麼營生都能維持生計,你拿著還是有用。”
“我與郭郎雖是故人,但你也不必……對我這麼好。”玉蓮嘴上這麼說,卻沒多少推辭的意思,她應該確實很需要這個。她又問,“你怎麼不自己留著?”
郭紹頭也不回地說道,“北漢契丹聯兵南下,東京市井路人皆知。潞州昭義軍敗北,禁軍頻繁點兵,出征極可能就在近日。我要去打仗,管不了鋪子。”
五代十國這世道,後晉安重榮一語就道出了天機“天子寧有種耶?兵強馬壯者為之耳”,軍閥混戰民不聊生,但對野心家來說反而是好時候,不存在門閥時代出身就完全註定命運的狀況。當然你要能活著才能立軍功往上爬。
玉蓮也沒勸他,只小聲道:“你心裡還念著夫人吧……”
她和郭紹都在李守貞府上呆過,顯然夫人指得是符氏。玉蓮這個小媳婦平素縮手縮腳的,郭紹發現她卻是很聰明,而且知道得不少。他淡定地搖頭:“值得……愛的,只有真正關心你的人,正是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並不是她富貴美貌,就值得別人付出,她又不是你什麼人。”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很認真,好像是在向世人敞開他的胸懷。玉蓮也聽明白了,她抬起頭,眼睛裡流出晨曦的流光,似笑非笑的表情,與平素膽小怕事的形象毫不相稱。
說罷郭紹找了一身乾淨裡襯,一大早就打井水沐浴。料峭春寒時候,敢直接打井水上來洗澡的人,身體一定很好。據說作戰之前換清潔的內衣可以有效降低受傷後傷口感染的風險。郭紹到古代後也依樣畫瓢形成了一個習慣,披甲之前若有機會,務必沐浴更衣。
才打造好的胸板甲正掛在臥房的木架上,今天郭紹並不打算穿,還不是去出征,沒必要打扮得與眾不同。他照常穿環鎖鎧,全身鎧甲重五十多斤需要叫老黃進來幫忙才能披好,然後取了牆上掛著的一把護身障刀,長兵器和弓箭都一律不帶。
郭紹手按佩刀從臥房裡走出來時,已變成了一個渾身被鐵甲包得嚴嚴實實的鐵人,沉重的金屬泛著幽冷可怕的光澤,走起路來都哐當直響,步伐厚重。
老黃見東家的打頭,眼裡露出敬畏之色,門外的玉蓮神色也是一凜,倆人彎腰向郭紹行禮。武裝讓郭紹臉上的柔和也消失不見,一道劍眉露出不怒自威的氣勢,平素的紹哥兒搖身一變成了郭十將。
不一會兒,鋪子外面有軍士喊郭十將。郭紹便大步向前門走了出去。
大街上販夫走卒避之不及,誰都不敢惹一群披甲執銳的軍士,哪怕他們沒有儀仗甚至是步行。五代十國武夫地位高,從東京到地方各城池的武夫大多是常年征戰殺人如麻的職業軍人,若是有職位的武將飛揚跋扈,地方官也基本拿他們沒辦法,老百姓誰敢招惹。
步行至城北校場,從城中各處家中和駐地的將士也陸續趕到,一時間塵霧蔽天人山人海,眺望過去好似一片鐵水鋼海。
職業軍人的家眷隨軍遷徙,禁軍長期駐紮在東京附近,所以大多人的家也在東京。沒有戰事的時候,除了輪流上值駐防的部隊,別的將士常常可以回家休整,還能把軍餉錢糧就近拿回家裡;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