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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梅靈道:“父皇曾經微服出遊,在鄠縣遇到了溫庭筠和魚玄機,被二人傲語輕慢。尤其是魚玄機,還堅決地拒絕了父皇同遊的邀請。至今父皇說起來,還是忿忿的。”國香氣憤地道:“難道皇帝就因為被拒絕了一次,就要製造一樁冤案麼?”尉遲鈞見她如此口無遮攔,急忙拉了拉她衣襟,示意她不可亂說,以免惹來殺身之禍。李梅靈看了國香一眼,雖然驚異,但也沒有多說甚麼。
裴玄靜知道同昌公主單純淺薄,跟她講一大堆道理也沒甚麼用處,唯獨用真情才能打動她,便懇切地道:“公主,人命關天,現在只有你能幫我們了。公主身份尊貴,卻能與國香一見如故,情若姊妹,而國香與魚玄機也是姊妹相稱。佛祖有云:‘百世修來同船渡。’請你哪怕看在國香這一點情分上,幫一幫我們。”尉遲鈞也道:“公主,裴家娘子與魚鍊師相識未久,她如此盡心,不過是不願意看到有人含冤而死。”李梅靈心中掙扎得厲害,不斷環視三人,又見國香始終淚光漣漣,焦急萬狀又滿懷期待地望著自己,遲疑許久,終於道:“那好吧,我去試一試。”
及至李梅靈離開,尉遲鈞見裴玄靜眉頭緊鎖,深為憂慮,便安慰道:“娘子不必過於憂慮,魚鍊師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逢凶化吉的。”國香道:“裴姊姊,為何你夫君堅決不肯陪你前來,反而是王子殿下如此仗義?”裴玄靜嘆了口氣,正欲開言,突然感覺到甚麼東西落在臉上,抬頭一看,驚訝地道:“下雪了!”
卻見李梅靈去而復返,神色沮喪。國香叫道:“公主,你這麼快就回來了?”見她神情不對,問道,“怎麼了?皇帝不肯答應麼?”李梅靈道:“不是……我還沒有見到父皇。剛剛遇到樞密內臣,他說處決魚玄機的詔書已經派使者發出去了。”尉遲鈞叫道:“呀,使者會不會就是適才險些撞到我們的那名騎士?”裴玄靜二話不說,轉身便往京兆府趕去。
鵝毛般的雪花正飄飄搖搖,紛揚而下。似乎總是在天氣與人心最寒冷的時候,雪花才會落下。
此時此刻,在西市的刑場上,聚集了不少圍觀的人群。圍觀的人沒有以往看到殺人的興奮和歡呼,只是默默地注視著看臺上的美麗囚徒。魚玄機面向人群跪在臺上,一身赭衣在大雪中格外顯眼。
京兆尹溫璋正大聲地向眾人宣讀魚玄機的罪狀,他本就有“勇於殺戮”之名,多殺一名女子也不是甚麼難事,何況她本來就殺了人,理該抵命。
韋保衡站在京兆尹的身旁,招搖地高昂著頭,似一隻驕傲的公雞。雖然他心頭也略微有點惋惜眼前的佳人尤物即將送命,但並非出於同情,而是他一直沒有將她得到手的緣故。不過,這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經成為駙馬,前程似錦,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魚玄機全然沒有聽到溫璋在讀些甚麼,她口中塞了木丸,已經無法說話。這是自女皇帝武則天登基以來的慣例,當初太子通事舍人郝象賢無辜被殺,臨刑前當眾揭露武則天宮中醜事,為女皇所忌。此後,凡是法司施刑,必先以木丸塞罪人之口,讓罪人無法說話。儘管受此非人凌辱,魚玄機卻依舊保持著不卑不亢的自尊,沒有似一般死刑罪人那般掙扎呼號,也並不垂首沮喪,而是仰著頭,凝視著空中悠悠渺渺的飛雪。她的一切心思,只在她的冥想當中,周遭有意無意的背景和聲音,仿若完全成為了虛無。一個人的一生,無非是生老病死、愛恨情仇,除了老之外,她均經歷過了,算是了無遺憾。只是不知怎的,她耳邊又回想起了李可及所唱過的那首曲子:“星斗稀,鐘鼓歇,簾外曉鶯殘月。蘭露重,柳風斜,滿庭堆落花。虛閣上,倚欄望,還似去年惆悵。春欲暮,思無窮,舊歡如夢中。”
李近仁擠在看臺下的人群中,默默凝視著臺上的魚玄機,陷入了難以述說的心痛、愛憐、悲傷、絕望中。就在劊子手高舉起大刀的那一剎那,他看到魚玄機終於將目光投向了他。在那短短的一瞬間,她露出了輕倩迷人的微笑,滿懷著無限憧憬。她知道她馬上就要死了,但這份雋永的感情,她會永遠地放在心坎上。他也理解了她,眼角頓時一潤,兩行濁淚沿著他的臉頰緩緩地流了下來,他哭了,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流淚,也是最後一次。
一道血光過後,殷紅的鮮血開始汨汨流入大地,卻很快為紛紛大雪所掩蓋,正如真相本身一樣。唐朝傳奇女詩人魚玄機便如此悄無聲息地死去了,如雪花融化於泥土,又如薄霧消散入晨光,沒有華麗,沒有虛偽,有的只是真實。她的容貌才華曾經名動京華,而她的死卻是平平淡淡、從從容容,既沒有驚天動地,也沒有愁雲密佈,既不比泰山重,也不比鴻毛輕,死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