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劍飛舟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放學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到城南一條發臭了的河邊沉思自己的命運。他最終認識到自己的信念在他所面臨的現實面前既荒誕又沒有道理,他終於抬頭看到矗立在他和爸爸、媽媽面前的是一座不可能跨越過去的高山。如果他堅持在北京上中學,繼續在這裡呆下去,受一輩子苦的父親和母親很可能會因為貧困和勞累過早地離開這個世界。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即使他學成了,掙了大錢,去報答誰?
他永遠不會忘記前天下午看到父親佝僂著身子在路邊的垃圾筒裡揀拾飲料瓶子的情景。當時他就像僵死了一樣,佇立在離父親二百米遠的地方,默默地看著他。他是眼看著整個世界在面前轟然倒塌的,他不能在那個倒塌了的世界設想自己的命運——這個孩子已經能夠像大人那樣理性地思考未來了。
這個懂事的孩子終於在一個周未的晚上,像父親和母親宣佈說:他想回馬家崾峴。
吳克勤怔怔地看著兒子,突然,他把兒子摟抱在懷裡,父子倆一起嚎啕大哭,秀梅用手掰都掰不開他們。
“不,虎生,”吳克勤難看地咧著嘴,一邊哭一邊對兒子說,“虎生,咱再想想辦法……咱先不走,再想想辦法……”
沒有辦法可想。這個家庭終於接受了上天做出的安排。
姐姐一家人熱情地挽留他們,正是在這種挽留中,敏感的吳克勤發現他做了一件實際上讓大家都感到滿意的決定。在嚴酷的生存層面上,即使是親情,也需要一定的條件,目前你沒有這個條件。看著姐姐憂鬱的眼睛,吳克勤的想法是:就當是報答了一次姐姐在他插隊期間為贍養父母曾經付出的辛勞吧!
54。北京!北京!(4)
一九八八年春天,北京插隊知青吳克勤就像二十年前那樣,到派出所重新遷出了他和虎生、秀梅的戶口,離開了北京。
從此以後,我們這些中學同學就完全和他失去了聯絡。
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55。歲月是一條河(1)
二〇〇二年晚秋時節,母校洛泉大學邀請我去參加一個會議,我得到了重返革命聖地洛泉的機會。我之所以接受邀請,很大程度上是想借此機會到崤陽縣張家河鄉馬家崾峴去看望吳克勤。
我從來沒有乘坐飛機去過洛泉,但是現在,那裡已經有了到北京的航線。從現代化的首都機場坐上飛機,我不禁感嘆生活所發生的巨大變化。
雖然難以遏制頻繁發生的礦難,難以阻擋用礦工的生命和鮮血換取來巨大財富的礦主們動輒出手幾千萬元在北京購置房產;雖然沒有任何一種力量能夠阻止權力和資本結合形成為某種空前強大的政治力量,在改革的旗號下進行野蠻的資本主義原始積累,把本屬於人民的國有資產轉變為個人資產,把原本屬於農民集體所有的土地幾乎不用付出任何代價掠奪過來,用這些土地透過房地產的形式轉變為這些人的財富大廈;雖然每天都聽到專家學者在痛心疾首呼籲社會公平,要求改變農村和城市的二元結構,把屬於農民的還給農民,將國家社會保障覆蓋到農村;雖然國家領導人在各種場合都強調說我們國家幅員廣大,政治經濟發展不平衡,必須注意穩定,保持和諧,要創造一個全社會和諧發展的新格局;雖然經常能夠聽到國外學者對於中國社會未來發展的種種預測,有的甚至認為在政治、經濟發展嚴重的不協調中,總有一天會出現全面的崩潰;儘管老百姓在猖獗的腐敗和貧富差距不斷擴大面前已經幾近於憤怒……但是,任何人也無法否認,就社會發展狀況來說,我們在往前走,我們的確在世界舞臺上創造著具有中國特色的奇蹟,這種奇蹟,甚至能夠從社會生活的很多細節中體會出來,尤其是在經濟發展較快的東、中部地區。
我想到將近四十年前的交通狀況。凡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人大概都不會忘記,交通不便給人們的生活帶來的影響,簡直是災難性的。以我們在洛泉地區谷莊驛公社櫻桃園大隊插隊一年以後回家探親為例。
我們先用一天時間從櫻桃園出發,走六十里山路,趕到崤陽縣西北五里地的茶坊(這是公路邊上一個很大的鎮子,只有這裡才有從洛泉發來的開往湎川的長途汽車)到長途汽車站去排隊等候。
候車室裡面擠滿了如同今天的民工一樣的北京知青,當時正是隆冬時節,天氣異常寒冷,這些無法無天的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來了很多木柴,在候車室裡燒起一堆大火。就像年輕人乾的很多事情一樣,往往做得很過頭——這些從燃燒大火中得到很多樂趣的傢伙竟然把候車室燒得如同鍊鋼爐前一樣灼熱,烤得臉上幾乎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