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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理想的延伸,也是他整個人生目標的最後凝結。
當時他輕看了這件事情,他以為有了他和秀梅不顧一切的勞作和虎生的聰明勤奮就能夠達到這個目標,他並沒有預計到日後的艱難。這是後話,我們以後再說。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或者說為了讓虎生受到最好的教育,到了一九八四年年底的時候,吳克勤,這個在黃土地上堅守了將近十六個年頭的北京插隊知識青年,終於放棄了當初對於時代的承諾,放棄了已經找到的最適宜自己的活法,決定全家遷往北京。
這是一九八五年一月二十七日(農曆一九八四年十二月初七),也就是我們那批知識青年十六年前到達洛北插隊的那一天,同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三十六歲的吳克勤帶著三十二歲的秀梅和九歲的虎生,帶著簡單的行李,離開了K省洛泉地區張家河鄉馬家崾峴村。
馬家崾峴村村長馬雙泉帶領村上的鄉親們用架子車把他們送到崤陽縣城。
在這個熟悉的地方,已經沒有人認識著名的北京知識青年吳克勤了,穿行在人流之中,吳克勤就像任何一個進城的農民一樣侷促而惶惑,好像是一個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的人,看這裡,看那裡。他自然要想到那輝煌的青春歲月,想到成千上萬人為了看到他擁擠在縣委大禮堂門前的熱鬧場面,想到像洛北人民那樣裹了白羊肚子手巾的他在臺上做的政治喧嚷,想到縣委書記陸嘉廷親切的鼓勵和囑託……但是這一切都遠去了,就像逝去了的青春歲月一樣,消失在了遙遠的時空之中。現在這裡顯得很安靜,儘管街道上人很多,儘管商店裡擠滿了置辦年貨的人,和當年比起來,仍然安靜得使人吃驚。
究竟是吳克勤的聽力出了問題,還是這裡真的很安靜?
我的思緒躑躅了很久,仍然無法向讀者做出解釋。
一個時代從喧鬧走向沉靜,肯定說明著什麼東西。
我說不出那是什麼東西。
馬雙泉和熱情的鄉親們一直把吳克勤一家送過縣城北面的湎河(現在這裡已經有了一座漂亮的水泥大橋),來到茶坊,眼看著他們上了長途汽車,坐到了座位上,看到汽車逶迤著往湎川—龍翔方向開過去了,才轉身離開。
54。北京!北京!(1)
吳克勤當大學教授的雙親都已經去世,他們一家三口就棲身在姐姐家裡。
吳克勤在外面風風雨雨十多年,父母親的生活都由姐姐照料,受了很多辛苦。姐姐和丈夫雖然沒去插隊,但是都沒進像樣的工廠單位工作,就在街道辦的手工作坊式的小廠上班,收入微薄,勉強餬口。
姐姐把僅有的兩間房給吳克勤騰出了一間。當時她的女兒已經十五歲了,一家三口擠到一間房子裡面,真的是很不方便。吳克勤知道姐姐的心,因此他就想,現在就在姐姐身邊了,他一定要好好報答姐姐。
但是,這僅僅是一個美好的奢望,並且是永遠不曾實現的奢望——吳克勤和秀梅都沒有工作,為了找工作,把從黃土地上刨挖出來的八百多塊錢都送禮了,最終也沒有找到像樣的工作。沒有工作就沒有錢,人是不能閒下來的,於是吳克勤就去打短工,秀梅則做一些賣冰棒、賣針頭線腦的事情,勉勉強強熬日子。
他們事先絕對沒有想到過虎生在北京上學很費錢,在這方面,吳克勤又是一個十分想得開的人,不管學校組織什麼補習班之類的東西,都無條件讓虎生參加。有的時候為了獲得老師的關照,還要時不時送上一點禮。這樣,本來就很艱難的日子就越發艱難了起來,甚至到了揭不開鍋的程度。
秀梅經常到早市上撿拾爛菜葉子拿回家來吃。她總是想方設法瞞著吳克勤,但是吳克勤並不傻,他怎麼能不知道秀梅操持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呢?他不過是不說罷了。
男人的眼淚都是留給自己的,在妻子和兒子面前,吳克勤始終是一個樂呵呵的人,不把任何困苦放在心上。
有一年春節,為了讓自己一家和姐姐一家吃上豬肉餡餃子,他甚至在除夕那一天做了一回騙子:在北京站廣場上,說自己從鄭州來,要到老家唐山過春節,在火車上讓小偷偷了,回不去了,求助大夥幫個三毛兩毛的。
常年流竄在北京站廣場的職業騙子都討不到錢,何況吳克勤這樣的新手?討要了整整一天,得了三塊二毛錢,結果還在天擦黑的時候讓一個年輕警察抓走了。
先是讓年輕警察打了一頓,半邊臉都青紫了,顴骨上滲著血,然後開始接受審問。
年輕警察問他哪兒的人,他說是北京人,家住在什麼什麼地方。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