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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政治上幹出意想不到的事來,置他於死地。
我該怎麼辦?
鳳成全清楚地知道,馬勝有要在這場運動中取勝,要取而代之,要把他整死。在與他的對峙中,他的處境始終處於劣勢。退一步說,如果自己自動退位,老老實實地在馬勝有手底下當一名安分守己的社員,鳳凰街村可能立馬風平浪靜。
鳳成全的心裡又多了一種感嘆,他無力地仰向上空,讓空洞的目光茫然穿越樹葉躍向遙遠的極至……雲霧茫茫的蒼穹中。鳳成全渴望著超越時空的靈魂和靈魂的對話……鳳成全不信自己就那麼孬種,人可以膽怯一時,卻不可窩囊一世。他覺得自己仍是一個硬漢。
鳳凰蛋 第二章(8)
思前想後,鳳成全明白委實沒有第二步可退。他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是這個村的累贅,如果自己突然死去,鳳凰街村的形勢肯定是另一種樣子,會風平浪靜。相反,照此下去,兩派鬥爭的後果不堪設想。因為臨近幾個村都發生了兩派群眾鬥爭的流血事件,更重要的是有幾個村的支部書記已經被奪權,還有一名支部書記被活活打死,不少人還被定了罪,什麼〃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階級異己分子〃〃叛徒〃〃特務〃〃混進黨內的階級敵人〃。
冥冥之中,他覺得自己在這場運動中在劫難逃,最終的結果是被馬勝有活活整死。與其被整死,倒不如自己尋死。
鳳成全的心怦怦跳個不停,兩行老淚流了下來。他的腦子異常的理智、清醒:如果自己被打成〃反革命〃,被定為〃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凡此種種,勢必影響和連累自己在部隊的兒子,甚至由此而改變兒子的命運。
鳳成全渾身哆嗦,幾乎站立不住,心臟〃突突〃跳個不停,血流急劇加快。他兩眼一黑,便靠在院中那棵老槐樹上。沒風沒雷,那棵老槐樹上撲簌簌掉下幾根幹朽的枯枝,啪啦一聲落在鳳成全腳前。鳳成全一驚,心裡冷得發抖,他忽然生出強烈的恐怖,他覺得自己的末日就要來臨。他十分留戀地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自家的那四間土坯宅院,撫摸著院子裡的榆樹、槐樹和那棵棗樹,他在心裡反覆自問:〃這鳳凰街村真的要變了不成?〃一連幾天,佔據鳳成全大腦的,全是自己被打倒定罪後,兒子受到株連的悲慘命運。他沒向任何人透露,就連最親近的老伴也沒向她說他的重大決策:丟卒保車。對於家庭他是長輩,是棋盤上的車,從兒子今後的前程考慮他又是卒,兒子又成了車。在這場運動面前,也只有丟掉他這個老卒子了。
鳳成全選擇的第一步方案是自殺,但他很快否定了這個計劃,倘若如此,待他死後,馬勝有很有可能給他定個畏罪自殺,那就弄巧成拙,雞飛蛋打,他的兒子必然還要受到株連。從這個角度想,選擇患病而逝是最佳方案。
這天晚上,等夜深人靜後,鳳成全跌跌撞撞來到村南百畝大濠岸邊。進入八月,一連下了幾場大雨,大濠裡的水快滿了岸,一股子水腥味在濠中飄蕩,蔥蔥綠綠的荷葉託著紅紅的荷花和亮亮的水珠。鳳成全淚水瑩瑩,他橫下了那條心,今生今世就要離開這大濠了。從幾歲在濠中玩水,到安裝灌溉農田的鍋拖機,再到挖濠尋水……鳳成全老淚縱橫,他圍著百畝大濠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東方現出魚肚白,他在那砸毀的鳳凰廟前深深磕了三個頭,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了家。
白得刺眼的太陽照著批判會場,口號聲喊得震天動地,馬勝有指揮的造反團情緒激昂。鳳成全灰頭土臉,彎腰九十度地站在批判大會的主席臺下,聽著一個人一個人登臺發言。人群向前擁,一口口稀薄的口水或者濃痰唾在鳳成全臉上,他的周身已經汙穢淋漓,像是廟裡泥巴塑成的鬼怪,面目醜陋地撅在那裡。他站立不住,差一點摔倒,兩手撐著膝蓋,身子仍在顫抖。馬勝有高聲宣佈:〃鳳成全被定為反革命分子。〃話音未落,鳳子魁率領數百人像撲向大濠的水鴨一樣擁過來,把馬勝有團團圍住。鳳子魁抓住了馬勝有的衣領,兩派群眾殺氣騰騰展開了一場混戰。馬勝有一拳打在鳳子魁臉上,鼻血順嘴流下,鳳子魁突然拾起地上的小方凳,朝馬勝有腦袋狠狠砸過去。馬勝有被砸倒在地,頭上的鮮血噴得老高。鳳成全咯噔驚醒了,原來是一場噩夢。
噩夢似乎給了鳳成全一個昭示,他眼睜睜地在黑暗中發呆。
彷彿在不經意之間,一種設想、一種決定、一種信念當頂劈開:或許我的命運由此改變了。
第二天,鳳成全裝得疼痛難忍,他捂著胸部,大汗淋漓。鳳家老小一群人要送他去縣醫院,鳳成全說什麼也不肯,他心裡清楚,公社衛生院幾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