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 (第1/4頁)
貓王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爺爺說的張有財,就是二蛋哥的父親,他們家在以前是戶較為富裕些的人家。因二蛋哥的父親好吃懶做,常常是掙回一個大錢就要花出兩個去,只要來個賣東西的,就是借錢也得買,吃不到嘴就饞得頂不住,日子混得一年不如一年,聽說他欠下不少的債。
“你老漢真行,這些年沒白折騰。”那人朝爺爺撇起大拇指。
在人們的讚歎聲中,在人們羨慕的神色裡,爺爺邁著輕快步子朝家走去。
“地契拿回來了,”一進家門,爺爺就像報喜似地喊道,那聲音把準備棲息在屋簷下的家雀都嚇飛了,“牛他媽,快點燈。”
母親正在做晚飯,聽到爺爺吩咐,朝灶堂裡塞把柴禾,然後用柴禾棍兒點燃婆婆眼兒上的豆油燈,端進奶奶屋裡。爺爺滿嘴酒氣,湊到豆油燈下,小心地把地契舒展開,眼睛瞪得像豆包一樣大。父親好像是嫌光線太暗,用針挑大了燈芯,屋裡立刻亮堂了許多。他一手摸著地契,一手摸著自己的胡茬,“嘿嘿”地直笑。母親也不再去燒火做飯,顯得異常興奮,伸長脖子瞪大眼睛看著爺爺手裡的地契。好奇心驅使我擠過去想看個究竟,可看半天,也沒看到什麼值得一看的東西,就是那麼一張寫滿密密麻麻黑字的白紙,上面按下三個紅色指印兒,還不如換泥娃娃賣的畫片有意思。
一家人儘管都看得那麼認真,那麼仔細,可他們都跟我一樣——瞎字不識,後來我才知道,爺爺當時是倒著個兒看那地契的。
“你們別老看個沒夠,也讓我這個瞎老婆子瞧瞧。”奶奶往人們跟前湊湊。
“媽,”父親說:“你老能瞧見嗎?”
奶奶說:“我摸摸呀!”
滿屋的人都笑了,那燈火也歡快地跳躍幾下。
奶奶接過父親遞給的地契,輕輕地摸摸紙的厚薄,大小,眼睛裡放射出異樣光彩,“我摸著它像個聚寶盆。”
“不是,你錯了,”父親說,“你再摸摸。”
爺爺笑著對奶奶說:“上面有棵搖錢樹。”
奶奶從下到上又把地契摸一遍,假裝生氣似地說:“你們淨欺騙我這瞎老婆子,以為我不知道?上面只寫了字,什麼也沒有。”
“我看看,”盼福湊過去伸手就要拽那地契。
爺爺眼疾手快,一下子把地契搶到手裡,狠狠瞪了盼福一眼,掂量著那張卷好的紙說:“這比你的命都值錢。”隨後從炕蓆底下摸出鑰匙,開啟櫃子取出盛錢的鐵匣子,將地契放在裡面。
盼福哭喪著臉,噘起小嘴,扯著母親的衣襟說:“媽,我餓。”
“看看地契就能飽的,你還喊餓。”母親微笑著對盼福說了這樣一句,又接著去做晚飯了。
看著一家人高興的情景,我心裡美滋滋的,覺得這是發家的一個好兆頭。
。。
萬各莊 十七(1)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新置的土地,爺爺他們耠兩遍耙三遍,才把借來的大麥種子撒下去。爺爺說收下大麥還可種一茬晚棒子。
麥苗露頭了。一壟壟碧綠的嫩葉讓陽光一照油光發亮,實在叫人喜愛。爺爺常站在地頭,瞅著自家的麥子,臉上堆滿了笑容。他對父親說,麥熟的收成一定錯不了。
母親吃飯時常對爺爺說,家裡的糧食實在不多了。
榆錢一長出來,我就爬到樹上去捋。榆錢撒上少許麵糊蒸著吃挺香甜的。只可惜,榆錢能吃的時間太短。春天吃的最多是洋麼菜,它長在鹽鹼地裡,生長期長,到了麥熟還能吃,只是它汁液澀鹹。一般人家捋回去是餵豬餵羊,而我們是人吃。母親把它剁碎揉爛,在水裡浸一段時間,透淨鹹汁,撒上一點點高粱面,團成糰子上鍋蒸。做熟後因面少菜多,一觸即散,只能捧著吃。吃了這菜糰子餑餑跑廁所勤,一拉肚裡就空。除了吃洋麼菜外,苦苦麻,老菇金、苣蕒菜、綿綿柳也用來當飯吃。
奶奶的飯量越來越小,身體越來越虛弱,拄個棍兒走到院子裡曬太陽都相當吃力。她明顯的變化是一天天見“胖”,臉大了,腿粗了。身上用手一摁一個坑兒,老半天起不來。以後我才知道,那是浮腫。
一往地裡走我就發憷,總感到四肢無力。揹著一筐頭野菜比揹著一筐青草都吃力,可看到田裡長得麥苗,彷彿看到自家麥子精神抖擻地蕩起金波,麥穗沉甸甸的,籽粒飽滿碩大無比,兩腿馬上又增添些力氣。心想,只要盼到麥熟就能吃上頓飽飯了。儘管肚子餓得直叫,卻忍不住想笑,覺得日子還是有盼頭的。
可惜,奶奶沒有盼到麥熟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