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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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在用餐,普羅旺斯人午餐是必須準時的事情,彷彿肚子裡有定時器。正午進餐,一點也不容耽擱。
每張桌上都鋪著白色紙桌巾,擺著兩瓶沒貼商標的酒,一瓶紅色,一瓶粉紅,是兩百公尺外對街上的奔牛村合作社所產。沒有選單可看,老闆娘每週一到週五製作五種不同菜式,她做什麼,顧客就吃什麼。她的女兒送上一籃柔軟好吃的麵包,問我們要不要喝水,要酒時告訴她。
其他的顧客像彼此都認識,開懷地隔桌嬉鬧。一個胖大個兒被指為正在減肥,他停著不吃,咆哮了許久。我們看見電工和為我們鋪石階的布里諾在角落裡同桌吃飯,又認出另外兩三張面孔,是自從我們家中停工以來便未見到的。他們都曬得通紅,健康又輕鬆,彷彿在度假。其中一位向我們喊話。“我們不在,家中安靜多了吧?”
我們說,八月份復工時,希望他們都能來。
“正常情況下,會的。”他的手搖擺著。我們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夏天的精淡食物
老闆娘的女兒送上第一道菜,解釋說因為天氣熱的緣故,今天安排的是份量較少的清淡食品。她放下一隻橢圓形的盤子,上面鋪著香腸片和燻火腿,小黃瓜、黑橄欖加胡蘿蔔淹的酸辣泡菜。厚片白奶油,是塗香腸吃的。又是一籃麵包。
兩個穿西裝的人帶著一條狗走進來,佔據了最後一張空桌。老闆娘的女兒說,年長的一位據稱曾是中東某大使:“是貴人哪。”他坐在泥水匠、水電工和卡車司機中間,拿小片香腸喂他的狗。
沙拉盛在玻璃碗中送來。蘆筍沾了醬,滑溜溜的。又有一支橢圓形碟子,是拌了番茄醬的麵條,和淋了濃汁的洋蔥豬排。我們想如果這算是暑天的清淡食物,不知道冬天裡老闆娘給客人吃什麼。我們希望她打消退休的念頭。此刻她已在酒吧後方坐定,”是個矮小但勻稱的女人,頭髮仍黑而且豐滿,勁頭十足看上去像是可以永遠做下去。
她的女兒收拾了桌子,把剩下的紅酒倒進我們的杯子,接著又叫來一瓶,外帶一碟乳酪。早到的客人已經準備回去工作,他們抹著山羊鬍子,問老闆娘明天打算給他們吃什麼。“好吃的就是了,”她說。
吃完乳酪,我是再也吃不下了。對美食從不拒絕的妻子,則又要了一塊檸檬蛋塔。餐廳裡開始瀰漫著咖啡香和煙味。陽光照進視窗,把滿室氛紅映成藍色。我們叫了咖啡,要求結帳,但此地不用帳單,客人離去時在酒吧前會帳。
老闆娘說,我們的餐費是每人50法郎,咖啡4法郎,酒包含在餐費內。難怪這地方天天客滿。
她真的要退休了嗎?
她停下擦試吧檯的動作。“我還是小姑娘的時候,”她說:“要決定是下田還是進廚房。那時候我就討厭下田,辛苦又骯髒。”她垂下眼去看,保養得很好,白淨得讓人驚訝的雙手。“於是我選擇了下廚。結婚以後,我們搬到這兒,已經燒了38年的菜。夠久了。”
我們說那太遺憾了。她聳聳肩。
“人會累的。”退休以後,她準備搬到奧倫奇(Orange)去,住在有陽臺的公寓裡,坐著曬太陽。
兩點鐘了,大廳空落落的只有一個滿臉風霜、兩鬢斑白的老人,正拿方糖浸咖啡。我們感謝老闆娘做得這麼好的午餐。
“沒什麼。”她說。
外面熱浪襲人。強烈的陽光照耀下,回家的路像海市蜃樓。空氣像液體似地波光翻翻,葡萄葉垂下了萎蔫的頭,農家的狗默然無聲,鄉野出奇的靜謐,像是沓無人煙。這是適合潛入泳池、躺上吊床,讀一本輕鬆讀物的下午,一個沒有工人也沒有客人的難得的下午。連時光的移動,似乎都是輕緩慵懶的。
傍晚,面板曬痛了,豐盛的午餐也消化得差不多了,該籌備每週例行的運動大會了。
鐵球大賽
法國滾球(boules),是我們心目中人類所發明的最有趣的一種運動。有些朋友與我們有同感,便下達挑戰書,相約每週會戰一次。我倆身為“梅納隊”成員,誓將在球場上爭取勝利。
很久以前,有一次來普羅旺斯度假,看見一個老人在魯西榮村(Roussillon)郵局下方的球場上,跟人打了一下午的球,爭爭吵吵,其樂無窮。我們便也買了一套球具,帶回英國。可是這項運動不適合在潮溼多霧的英國玩,只好任它在儲藏室裡長蜘蛛網。搬來普羅旺斯之後,我們拆封的第一樣東西,就是這套球具。光滑而結實的球面,恰到好處地握在掌心;鐵製的球體,沉重而有光澤。互相碰撞時發出“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