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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有一個他想畫的人物,好不容易有了想畫的衝動,他為何要顧慮那麼多?隨心所欲罷,否則,什麼時候才能遇上另一個他想畫而且能畫的人物?
他從筆架上隨意選了一支小狼毫,在書案上鋪開紙,提筆便勾勒起來。不過寥寥幾筆,便有一位衣飾飄逸的女子躍然紙上。她星眸半閉,唇瓣微抿,似是垂目看著什麼,寬大的袍袖飄飄欲飛,坤帶高高蕩起來。他並沒有停下來細看自己所繪的人物,而是緊接著蘸了墨,又一次筆走龍蛇,繼續繪出了那女子的各種姿態:正襟危坐、緩步行走、斜倚欄杆——他所曾見過或是不曾見過的模樣,他所曾見過或是不曾見過的神情,彷彿都在腦海中清晰可見——清晰到他甚至不必思考,意念一動,便能勾畫出來。
不知不覺,弦月沉下,天際漸漸亮起一絲微白,而書案上的那一疊紙已經畫滿了同一個身影。他這才從靈感如泉湧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將筆丟進筆洗中,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打破了屋內的沉寂。
他靜靜地看著自己耗了一夜所畫出來的幾十張人物圖,目光緊緊地盯著最後繪成的那一張圖:正是她面帶淺笑牽著阿實向他走來時的那一刻。他看了許久,最終緩緩地轉開了目光,輕輕地嘆了口氣。
其實,他早該想到的罷。
她於他而言,已經絕非“想畫的人物”、“想相交的人物”那麼簡單了。
為何想畫她?為何想與她相交?第一次在潼關見到她、第二次在大興善寺見到她時,分明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只是因為,後來在大通坊的小道觀中偶遇她,那靈動鮮活而又堅韌的模樣讓他動了心而已。動了心,所以才生出了畫她的衝動,才想接近她、瞭解她,才會為她的一句話而心生感觸。
他曾經以為,能令他心動的只有那片廣袤的山河、那些形形□□無比獨特的生命。卻原來,只是尚未遇見罷了。如今,已經遇見了,而後呢?
白露過去,秋日的清晨中已經多了些絲絲縷縷的寒意。當破曉的霞光碟機逐了夜寒之後,暖陽東昇,人們也陸陸續續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由於在道觀中已經習慣獨立自理的緣故,王玫依舊婉拒了青孃的服侍,自己戴好了道冠、穿好了道袍。青娘眼巴巴地立在一旁望著她,雖然仍會因為找不到活計幹而覺得有些不適應,臉上倒是沒有了前些日子的失落之色。
王玫想了想,替她臨時找了幾個活兒:“我待會兒想見一見璃娘與王四喜,你遣人去傳喚他們。另外,中秋節就要到了,替我繡幾個帶著拜月寓意的香囊,也好送給阿孃、阿嫂她們。”她如今是女冠,沒有必要動針線,而且就算動了針線也繡不出像樣的東西。青娘繡好香囊後,她打算親手研磨一些香藥裝進去,也算是自己的一片心意了。
“好。”青娘聽了,立即眉開眼笑起來。
王玫彎了彎嘴角,帶著丹娘出了薰風閣後,腳步便緩了下來。等到晗娘、昐娘也從園子的另一頭趕來了,她們這才一起去了正院內堂中問安。
她們算是去得最晚的,趕到的時候,內堂裡早便已經熱鬧起來了。
王奇、王珂與王昉圍在一起,再一次欣賞點評著昨日收到的畫。離他們不遠的角落中,王旼、崔簡、崔韌三人正蹲在一起頑耍。一夜之後,王旼單方面的敵意與不滿已經完全消失了。三張俊秀的小臉上都帶著歡快的笑容。李氏與崔氏則依舊坐在長榻上,拿著食賬選擇這幾日的吃食。尤其中秋將近,也很該準備一番。雖然在此時,它遠遠比不過上巳、寒食、清明、端午、中元、重陽、春秋二社、下元、冬夏二至等諸多重要節日,但自家拜一拜月,設一席家宴卻是少不得的。
因王玫昨天也並沒有看過那幅畫,於是便走到了祖孫三人身邊,好奇地看了看。
便見那畫軸上繪著一方頗為眼熟的湖泊。湖泊波紋盪漾,周圍柳枝如煙、繁花似錦,濃濃的春意彷彿便從那清淺而柔和的筆觸中流淌了出來。若說潼關圖中凝聚著歷史的厚重與自然的險絕,那這幅圖裡便只有純粹的生命氣息。淡淡的赭石色與水墨融匯在一起,濃妝淡抹毫不衝突,反倒異常調和。與純粹的水墨圖相較,它便像帶著融融的暖意;與色澤濃厚的春景圖相較,又似是更加清爽舒適。
“這是,曲江?”王玫終於認了出來,“曲江春日圖?”在畫軸的一側,寫著幾個筆鋒銳勁的小字,確實是“曲江春日”。
“阿爺,崔叔父送曲江春日圖,莫非便是取了進士宴的寓意?”王昉問道。
“正是如此。”王珂回道。新進士素來便有在曲江芙蓉園舉行宴飲的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