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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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天花板左思右想的。
於是,我再次撥通電話,嗚……嗚……仍然沒人接。就在我快要放下話筒時,突然聽見對方摘機了。“喂,喂。”我對著話筒叫道。對方沒有聲音。“是董楓家嗎?”我急促地問道,對方仍然沉默。我也停住了口,感到話筒裡的沉默比洞|穴的死寂還深不見底。突然這洞|穴封住了,話筒裡傳來嘟嘟嘟的佔線聲。
我放下電話,感到屋子裡出奇地安靜,並且,有點兒空曠。我說過,這是6月19日深夜,到現在,應該是6月20日凌晨了,入夏以來的第一場大雷雨造成了大面積停電,我點燃蠟燭,書桌上是《背後有人》這部書的手稿。我吸著煙寫作,這就是我的深夜生活。然而,這一夜我是沒法繼續寫了。
我回憶著我和董楓最近的一次見面,大概在三個月之前了。我到精神病院找她,是因為一個朋友的妹妹患了抑鬱症,卻不肯去精神病院治療,她說她怕,去了精神病院,別人就認為你是瘋子了。我說不服她,便到精神病院找董楓,約她去與我朋友的妹妹談談心,一來可以疏導,同時也可打消這位患者的某些顧慮。
當時,董楓正帶著十多個女病人在醫院的草坪上活動。這些穿著統一的條紋住院服的病人,有的在散步,有的坐在長椅上曬太陽,這情景讓我走進這裡時的壓抑感得到了放鬆。然而,我還沒來得及對董楓說明來意,一個呆坐在長椅上的女病人突然走到了董楓面前,伸手就向董楓臉上抓去,喉嚨裡同時發出一種嗷嗷的叫聲。幸好草坪邊還站著一位強壯的判醫生,他跑過去攔住了那個女病人,將她送回了病房。董楓說,這是一個因失戀而患精神分裂病的患者,對漂亮女護士常有攻擊行為。是由她以前的精神創傷造成的。
精神創傷?當我想到這個詞的時候,牆上的掛鐘正敲響凌晨3點。
我乘坐102路公交車,在霍家橋下車後,河對面就是精神病院了。這所歷史上留下的教會醫院沒有高樓,全是由平房和一些二三層的樓房組成,所以從河這面望過去,只見一大片鬱鬱蔥蔥的樹木,一些灰色的樓角在林中顯露出來,幽靜中透著一些神秘。
這條城市邊緣的水流叫獾河,河面很寬,早年還漂過一些漁船的。小時候,我和一些小夥伴光著屁股在這裡游泳。下水之前,我們每人都要單手將河邊的草葉打一個結,據說只有這樣做了,才不會被水中的溺死鬼拉走。遊累了,躺在河邊的沙灘上曬太陽,我們也議論過背後的這座醫院,說起來也有點膽戰心驚的。但那裡面開著很多玉蘭花,強烈地吸引著我們,因為將它的花瓣含在唇邊,可以吹出很響的聲音。有時,我們會從河邊的圍牆翻進去偷摘一些花朵。直到有一次,當我們正趴在牆頭上時,突然看見一座小樓的視窗露出一張臉來,那臉上的表情是僵硬的,雙眼發直,並且衝著我們發出了一陣怪笑。我們跳下圍牆跑回河邊,從此再也不敢進那醫院去了。
我們對精神病院本能地感到悚然,也許是精神世界的變異比現實世界的變異更讓人迷惑的緣由。因此,當我這天走進這醫院時,看見幾個路過的孩子在大門口探頭探腦地張望,便不由得想起我兒時類似的感覺。
我是為董楓而來,或者說,是為昨晚的不速之客為我勾畫的那間黑屋子而來。整個人類都為無休止的好奇心所引領,我也沒有辦法不這樣做。
進門是長長的林蔭道,高大的香樟樹經風一吹,在我的頭髮和肩頭上落滿了鹽一樣的白色花粒,香氣襲人,使這6月的下午一點兒也不沉悶。
轉過彎,是一個巨大的圓形花壇。從這裡舉目望去,董楓所在的那個病區的樓角正有一半被陽光照得明亮。花壇邊有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在散步,他的嘴巴藏在雜草似的胡茬裡。因此,他對我說話的時候,我幾乎沒注意到他嘴唇的開啟。
他說:“往前走吧,前面有紅旗。你看這些花都流血了,哈哈,流血了……我才不怕呢,石頭獅子咬我,真的,我才不怕呢。”
這男人穿著條紋襯衣,一看便知道是這裡住院的病人。我開始以為他在對我說話,可他的眼光卻是越過我的肩頭而去的,顯然,他是對著我身後的空曠在說話。
在他的眼中,也許並沒有一個人對面走來,也許走來的人是另一種形象,誰知道呢?我像穿越一個夢一樣從他身邊走過,進了那片安靜得出奇的病區。
法式建築的兩層樓房,窗的上端是圓弧形,嵌著彩色玻璃。廊道一側等距離地矗立著粗大的石柱。年代久遠的地板已新刷過紅漆,讓人腳步輕盈,但每走一步,仍咚咚作響,像是腳跟後面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