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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私仇都可以用磚頭木棍去解決,不管是我解決別人還是別人解決我。可是到了白藍和小噘嘴這裡,你就算送我一挺機關槍,我都不知道該去射誰。那時候我想,人活在世界上,找不到所愛的人,尚且能愛愛這個世界,可是找不到所恨的人,要去空泛地恨這個世界,這件事太荒謬。
二〇〇四年,我去戴城的一家網咖,進門之後我就看見一個電線杆子戳在座位上,玩的是CS。此人用一把AK47,槍法極爛,但他就是不死,閃轉騰挪,東躲西藏,三個人圍捕他都沒用。我看得好笑,從前他在廠裡被師傅們圍捕,這手功夫在十年之後居然還沒忘。後來他跑到了一個死衚衕裡,想回頭也來不及了,被人用機關槍打成了篩子。我又想起他從前的樣子,被逮住以後,一臉愁容好像堂吉訶德,管工班的師傅們看見這種表情,淫心大發,十幾個巴掌在他頭上亂拍。跟他玩CS,我也會有一種把他打成篩子的衝動。
後來他扭頭看我,第一眼沒把我認出來,我想這會兒手頭上要有塊毛巾就好了,照著他的雞芭抽去,他就知道我是誰了。再後來,他從座位上跳起來,要和我擁抱。我說:“長腳,他媽的,你不要在我身上摸來摸去。”長腳說:“你不要叫我長腳,好多年都沒人這麼叫我了。”
長腳把我拖到賬臺前面,我把賬臺拍得山響,女掌櫃從後面探出頭來,她還是像從前一樣,小小的臉蛋,細細的眼眉,但嘴巴卻不噘了。她一看見我就發出一聲尖叫,跑出賬臺挎著我的胳膊。她戴著一副黑手套,我注意到了。她說:“SWEET HEART!喝酒去!”
那天在飯館裡喝酒,他們說我來得不巧,小李帶著兒子去南京了。我問小噘嘴:“你怎麼嘴巴不噘了?整容了?”說完“整容”我就想抽自己嘴巴,她卻不生氣,說:“都三十歲了,還噘著嘴,成尖嘴婆了。”
我說:“這下麻煩了,我喊你‘小噘嘴’都喊習慣了,你現在既不小也不噘嘴。”她說:“你叫我SWEET HEART啊,你在現在天天嘴裡夾著英語說話吧?”我說:“別取笑我了,我現在天天夾著操他媽說話。”
我故意問長腳:“長腳,你現在還在修管子?”長腳說:“去你的,我現在是網咖的投資人,電腦公司的老闆。”我說:“還是修管子好,外國叫水喉工,到人家家裡去修水管,經常能有豔遇。”長腳說:“我不要豔遇,有了豔遇就拿不到工錢了。”我說:“你可以跟她們在家裡捉迷藏,肯定逮不住你。”
小噘嘴說:“你不要欺負長腳了,他剛剛遭受了人生第一次失戀。”我說:“三十歲的人才第一次失戀?”長腳說:“操,討厭!”小噘嘴說:“長腳愛上了隔壁服裝店的女老闆,正使勁追呢,人家忽然拎了個小孩在他面前,說是自己的兒子,長腳要娶她還得搭上做小孩的爸爸。”我說:“這不挺好嗎?”長腳說:“你看我像是做爸爸的人嗎?我得衡量衡量,我沒有失戀!”
當時我說,長腳,你就去做這個小孩的爸爸嘛,這件事情很偉大,值得你去做一做,再說你當年被我們抽雞芭,很可能抽出不孕症呢。長腳就撲過來掐我脖子,三十多歲的男人了,那雙手冰涼而細長,搞得我直起雞皮疙瘩。
後來我們都喝醉了,長腳率先溜到桌子底下。我和小噘嘴呆頭呆腦的看著對方,小噘嘴忽然說:“你太不夠哥們了,我出了事以後,你都沒來看過我。”
我說:“我那時候心腸軟,見不得你的樣子。你們結婚都沒請我嘛。”
“壓根就沒辦喜事,他爹媽不同意。”小噘嘴說,“後來我們去上海治病,再回到廠裡一看,你已經跑了。”
“你得原諒我。我呆不下去了。”
“我呀,我知道你那時候喜歡的是白藍,我還以為你去找她了。”
“我去了。她走了。”
“她去哪裡了?”
“外國。”我說。我不想再談白藍,我對小噘嘴說:“我那時侯想,要是李光南不肯娶你,我就娶你算了。可惜這混蛋不鬆口。”
小噘嘴說:“我才不要嫁給你!”說完,她也溜到了桌子底下。
九四年秋天,我收到白藍的最後一封信,信寫得非常簡短,好像是電報一樣。她說她有一個機會去國外,所以不讀研究生了,並聲稱與我再見。照她以前的脾氣,再見之前還會說幾句鼓勵的話,那次卻沒有,大概她也覺得這個做法很多餘吧。
我想去上海找她,但沒抽出時間,那陣子廠裡在趕產量,據說是跟外國人簽了合同,要是生產不出糖精,就得把我們全都賣到馬來西亞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