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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聲叫好,也有人罵娘,鬧成一團。再後來,主持人跳上臺去,對下面說:“把你們的青春都亮出來吧!”此時鐳射燈球開始旋轉,音箱裡傳出猛烈的迪斯科音樂,一夥人全都扎到了舞池裡。我看著影影綽綽的人群,被燈光閃得像群魔復活,那時我還是靠在牆上,不是為了裝酷,而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跳迪斯科。
那個女孩一直站在我身邊,起初她很激動,指著臺上的詩人說,這是老K!我問她,有皮蛋嗎。她哈哈大笑說:“你肯定是混進來的,連老K都不知道,他是著名的詩人。”後來她又指著另一個人說:“這是風馬,他去過西藏的!”我心想,老子要不是為了上三班,這會兒也在西藏呢。我想到這裡就覺得沒勁。女孩說:“我太想去西藏了!”我當時就很擔心,別又遇到一個要拖我去西藏的,那也太捉弄人了。
後來,詩人們開始跳舞,我對女孩說:“我要走了。”她說:“我們一起走吧,我也不愛跳舞。”我們沿著黑漆漆的道路往外走,那是一個金加工廠,地上全是鐵屑鐵絲,走出去的時候她微微牽住了我的手,我的手指被她的小手捏著,到了有路燈的地方,她又把手放回了口袋裡。我再次注意到她的領口,有一個小小的破洞,彷彿她所有的溫柔都被集中在了那裡。
那天我送她回家。她說,她叫小堇,是麵粉廠的科員。她問我的情況,我說我在糖精廠造糖精,一個小工人,但我不是混到詩歌朗誦會來看熱鬧的,我自己也寫一點。她說:“給我看看你的詩。”我說我沒帶,以後給你看吧。她說:“你背一首來聽聽吧。”我吸了一口氣,最後還是說:“背不出來,算了。”
我一直把她送到家門口。她家很遠,在郊區的一個新村裡。我們交換了通訊地址,她說:“謝謝你送我。”我說不用客氣,然後目送她像一隻小貓般刺溜鑽進了樓房裡。那天我騎車回家,足足用了一個小時,路程太遠。麵粉廠就在我家附近,我想起這麼一個溫和的女孩,每天要花兩個小時上下班,心裡有一點傷感。
大概一個禮拜之後,我收到小堇的信,是一個檔案袋,裡面是她的詩,用複寫紙寫在幾張信紙上。女孩的字很美。在某一首詩旁邊,她特地用紅筆註明:這首詩發表在《星星詩刊》上的。我捏著她的詩,讀了很久,後來我把她們放進了抽屜裡。
我一直都沒有回信給她。
九四年春天,我下早班,那是下午兩點。我看見一大群人圍著廠裡的公告欄,那地方平時貼些先進職工的照片,專門用來引人發笑,那天卻有不少人在嘆氣,還有哭的。於是我停下腳踏車,跑過去看熱鬧。我看見一張鮮紅的宣傳紙上,寫著一長串的名字,一問才知道,這是即將被送去造糖精的職工名單。九四年春天,嶄新的糖精車間已經快要造好了,第一批下車間的名單就被公佈在這張紅紙上。非常古怪的是,上面還寫著:“此排名不分先後。”
有關這張名單,後來幾乎鬧出了人命。有個看倉庫的女工說自己懷孕了,死也不肯去上三班,廠裡不答應,不上三班就下崗,女工一聽這話,一頭撞到廠辦負責人的懷裡,把人家撞岔了氣。岔氣不會死人,她自己卻因此而流產。那陣子廠裡的標語也換成了新的,以前是“高高興興上班,平平安安回家”,現在換成了“服從大局,爭創先進”,還有“今天不努力工作,明天努力找工作”之類,就差“一人下崗,全家光榮”了。工人看見這種標語嚇得要死,看看若干年前“工人階級領導一切”的標語還在小紅樓上,真如一場春夢啊。
那天還有人打架。紅紙上寫著一個名字叫“張偉”,我廠有五個張偉,其中三個在上三班,剩下的兩個,一個在食堂燒菜一個在汽車班開車,按說這兩位都不應該去上三班。兩個張偉站在那裡,互相說是對方上了紅紙,結果打了起來。後來保衛科的人跑過來說,不許打,再打就一起送去上三班,他們就不打了。上三班猶如咒語,真他媽靈驗。
那天我也湊在那裡看,我是最沒有心理負擔的人,我早已經中了咒語。我沒看到長腳的名字,還覺得挺高興,後來小李走到我身邊,臉色慘白慘白的。我問他:“你被調過來了?”小李搖搖頭,在我耳朵邊上說:“小噘嘴下車間了。”
我有點發懵,小噘嘴是勞資科的科員,表現一直不錯,她怎麼也會被送去上三班?晚上我們幾個一起吃飯,小噘嘴也是臉色慘白,吃了兩口菜,放下筷子,哇的一聲哭了。我和長腳不知所措,小李勸了半天,她還是哭。我問他:“小噘嘴不是幹部嗎?幹部也上三班?”
小李說:“這次調動很大呀,廠裡勞動力不夠。另外為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