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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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和尚躺在殘破的廟宇中。光頭上有九個戒疤,僧袍又髒又黑還全是補丁簡直是個百衲衣,黑黑的腳上一雙僧鞋,這當然是個和尚。
廟宇的頂蓋已經全都破敗了,就像一塊被洗了幾千遍的抹布,看不清楚原本的油彩<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神臺坍塌了一半,披紅掛綵的女神像被歲月和冷漠侵蝕了,從美麗高貴的仙女像神女像變成了風燭殘年的娘娘像。神臺後天宮的壁畫,環繞神臺的青鸞彩繪,列在神臺兩側的仙童玉女,都在這無盡的歲月中腐朽了。
和尚靜靜的看著房樑上的彩繪:這是十四年內修建的廟宇,因為在十四年前此處是敵國邊境。這廟宇也曾大放異彩,在這荒蕪的邊境成為人們心靈的支柱,或許還有些情竇初開的少年以神女的摸樣為迤戀的物件,但現在,這廟宇連給自己擋風都做不到。十四年前的自己,正是率性仗義,在兩國邊關縱橫馳騁的俠客。
和尚搖了搖頭,輕蔑的笑了笑。拿起一塊乾硬無味的雜合面小餅子,費力的咬下一點,慢慢嚼碎,合著唾沫嚥了下去。閉上眼睛都能想起那時候的樣子,椎帽下那年輕而狂傲的面容,棗紅寶馬上翠綠的衣裳在飛沙中飄蕩,縱然一切都是灰突突的,只有自己手中那把刀永遠璀璨耀眼,急如驚雷快若閃電。
神臺上的塑像和這個和尚一樣,衣裳骯髒殘破。神像臉上的粉彩在風雨過後斑駁,和這個黝黑的和尚一樣,看不清楚面容。
神像缺了一條胳膊,或許是被頑童投擲石塊打掉的,或許是惡棍為了炫耀膽大而砍下的。
啊,那胳膊在和尚的疤瘌頭下當枕頭。
黝黑的和尚,穿著一件洗了又洗,補了又補的僧袍,真是個苦行僧的摸樣,縱然不是得道高僧也是個貧窮簡樸的僧侶。腳下一雙露著骯髒腳趾的千層底百納鞋。身上臉上手上都很髒,看不出本色也看不出年齡,更看不出男女。光頭下,只能看到兩道稀稀拉拉的八字眉,眉下是一雙閉著的眼睛,睫毛短的像是剃去的。
破廟外,冷風呼嘯,滿地荒草,稀拉拉的病樹之間有一兩隻瘦弱的麻雀有氣無力的鳴叫。萬物凋零的寂靜。廟門半遮半掩,在這淒厲的荒野中,這破敗危險的廟門露著一條縫隙似乎暗含危機,可是又再正常不過了。
和尚閉上眼睛,閉著眼睛,思考。
我在三天七個時辰前睡在描金百子拔步床上,在掛著女兒新繡的小笨荷包的銷金帳中,枕著最柔軟的絲絨鴛鴦枕頭,蓋著輕薄的如同不存在的紗被。床內側的縫隙中,在最適合拔刀的地方放在一把短刀。床邊的地毯上睡著四個值夜的女武士,冷了立刻有人關窗,熱了有人打扇,咳一聲就有人端上溫水,要起夜時也有人拿來恭桶。
現在在荒山野嶺狼狽逃竄。
和尚的僧袍撩開,露出腹部的繃帶。空氣中瀰漫血腥的氣息,濃郁的近乎死亡。
和尚似乎不覺得身上有什麼痛楚,臉上冷靜而沉默,露出一種沉思的神情,垂著的眼眸時不時的抖動一下,顯示還活著。因為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生命特徵,呼吸低弱的聽不見,身子一個多時辰不動一下。
思考,拼命思考。現在除了思考,他沒能力做任何事。
為什麼我會落入這樣的境地?因為受傷了。是誰傷的我?是丈夫,知情知愛的良人,被自己和弟弟一起養大的丈夫。丈夫為什麼要殺自己?不知道,丈夫沒有任何不滿,夫妻間沒有利益問題,關係也很親熱,自己沒有擋他的路,他也沒什麼上進的空間。就算他想當皇帝,也不用殺我,他的權勢地位聖寵讓他已經是立皇帝了。殺自己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問題就在於他為什麼要殺自己?沒有答案。
任何一個女人,被自己相守二十多年成婚十多年的又感情甚深的丈夫一劍貫穿了腹部,沒死,但喪失幾天的思維能力,或者心亂如麻無法思考問題,這都是很正常的<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但方帝姬並不認為自己正常,正常女人達不到她的成就,做不到她做得到的事,也沒能力匹配她的丈夫。
所以,她現在分析不出丈夫為什麼這樣做,這就是失敗。三天過去還分析不出來,非常失敗。她不能容忍自己有絲毫的失敗。因為在她的一生中,絕大多數失敗都代表著不用在擔憂不用思考任何事——死亡。
是的,這個光頭的又黑又醜,坦露著受重傷的腹部的和尚,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