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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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蘭若,這個名兒她曉得。她還曉得阿蘭若已經死了多年,墳頭的蒿草怕都不知長了幾叢,骨頭想必也早化塵埃了。她還記得,前一刻自己還在為頻婆果同那幾尾巨蟒死搏,驚險處似乎落進了一個虛空,虛空裡頭又發生了什麼她不曉得,但無論發生什麼,她覺得,都不至於讓她一睜眼就變成阿蘭若。
床前的銅鏡裡頭映出她的模樣,紅衣少女黛眉細長,眼神明亮,高鼻樑,薄嘴眉,膚色細白。她皺著眉頭研究半天,覺得無可爭議,這是個美人。但這個美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她卻有點疑惑。
她忘了自己原本長個什麼樣子了。
這並非單純的失憶。過往三萬多年桑海桑田,她經歷過的事樁樁件件,從她頂著一個炎炎烈日從她孃親肚子裡落地,到她靠著一股武勇獨闖蛇陣取頻婆果,她全記得挺深刻。但這種深刻卻像翻話本子,說的是個什麼故事她曉得,故事中的人物景緻,她卻沒個概念,模糊得很,前三萬年的人生,飄渺只如抄騰在書冊上的墨字。
其實,她呆愣一陣後,也有些思索。雖然姑姑收藏的話本子裡頭,她瞧見過一種穿越時光的段子同此時的境況挺相合,但那些不過凡人們胡想出來的罷了,四海八荒並無這種可以攪亂時光的法術。若方才那些侍婢口中所稱的阿蘭若,確然是比翼鳥一族傳說中的阿蘭若,那這個地方怕是哪位術力高強的神尊仿著梵音谷中阿蘭若還活著的時代,重造出的另一個世界。她雖然年紀小沒什麼見識,作為青丘的繼承人,這個法術還是略聽說過一些。
自己怕是因緣際會才掉進這個世界中罷,至於被誤認做阿蘭若……她愁眉不展,難不成是她魂魄離體,附在了阿蘭若的身上?
腦門上立時生出兩顆冷汗。但細細一想,這個推論竟頗有道理。試想倘此時是自己的身體面容,除非自己同阿蘭若原本就長得一副模樣,否則為何今日所見的侍婢們皆垂著眼睛稱自己阿蘭若殿下?而倘若自己果真同阿蘭若長得一張臉,幾月前初入梵音谷時,暫不論萌少,他們比翼鳥一族的元老又豈會瞧不出來?
乖乖,魂魄調換的事可不是鬧著玩兒。自己的魂魄宿進了阿蘭若的殼子,那誰的魂魄又宿進了自己的殼子?關鍵是,自己的殼子現下在何處?更關鍵是,它到底長個什麼樣子?
鳳九一時頭皮發麻,真是要找,都無從找起啊。況且頻婆果還在原身上。幸而臨出天罡罩時英明地將果子裝進了隨身錦囊,除非自己的咒文,任誰也打不開,大約果子算保住了。
前事梳理半日,發現所擔憂者大多是場虛驚,也沒有什麼緊要事候著自己,鳳九一顆心漸漸地釋然。
她慶幸自己是個膽大的仙,尋常女子不幸掉入這麼個地方,觸上這麼個黴頭,前途未卜回首無路,且是孤單一人,恐早已怕得涕淚漣漣。
她雖然也有片刻驚慌,但驚慌片刻後,倒是能立刻想開。既來之則安之,來都來了,暫且就這麼安住罷。掉進這個地方,估摸沒有什麼人曉得,也不用指望誰來相救。如此,倒是淡定了命裡若有這個劫數,躲也無處躲,命裡若無這個劫數,遲早有機緣令自己找到殼子走出這個地方。急,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況且這個阿蘭若一看就身在富貴家,也虧不了自己什麼,當是來此度個小假,鬆快鬆快心胸。這個倒比藉著九歌的身份住在梵音谷,時時還需考慮銀錢之事強些。
如此,還是自己賺了。
凡人有句詩怎麼說的來著?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螻蟻一般繁忙度日的凡人中,也有具大智慧的。此話說得正是。
掉進這個世界,半個熟人沒有,前塵往事像全被擋在了外頭,所見所聞皆是新鮮。從前一想起便會牽動心緒之人,此時竟覺尋常;一想起便要愁海生波之事,此時也覺普通。過著阿蘭若的人生,演著阿蘭若這個角兒,將鳳九這個身份全數拋開,日子過得倒是挺舒心灑脫。
只除了一件,有關乎蛇。
據僕婢的提說和鳳九自己的揣測,阿蘭若衣食住行的諸般習性,同她一向其實沒有什麼不同,不用刻意模仿,她還高興了一場。
沒成想幾日後,兩個青衣小侍卻抬著條碗口粗的青蟒到她的面前,規規矩矩地請示她:“殿下近日沒有召見青殿,青殿已怒得吞了三頭牛,奴們想著青殿思念殿下,特帶青殿來見見殿下。今日天風和暖,不知殿下要不要帶青殿出去散一散步?”當是時,鳳九瞧著三丈多長在她跟前嘶嘶吐著信子的青殿,腦袋一暈,咕咚一聲,就從椅子上栽了下去。
阿蘭若因幼時被她孃親丟進蛇窩裡頭養大,對蛇蟻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