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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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嫁衣外罩著同色的披風,防風的兜帽擋住大半眉眼,只露出硃紅的唇和雪白小巧的下頜。他蹙著眉,自袖中取出一支黑色的翎羽,於掌心輕輕一吹,雲梯上狂風乍然而起,掀開她的兜帽,她用手遮住飛揚的髮絲,仰起頭來,秀眉微微挑起。他已經許久不曾見她。她那個樣子很美。
他有一瞬的失神,那一夜四季花紛落如雪,花樹下他摟著還是孩子的她,輕聲對她許諾:“我是你唯一的親人,阿蘭若,他們不要你,你還有我。”
而自從十年前月夜下那個轉身後,說定的誓言再不成誓言。她會有越來越多的親人,她的師父、她的丈夫,往後還有她的孩子。最後一眼,是狂風漸息,息澤將她的兜帽重合好,她硃紅的唇勾起一抹戲謔的笑。那不是他曾教給她的笑,但他知道有個人是那種笑法。西海二皇子蘇陌葉。
時光如水,她身上再沒有痕跡是他曾留給她,就像他從未在她生命中出現過。息澤攜著她踏進神宮,宮門沉沉合上。黑色的翎羽輕飄飄回到他手中。十年前他就失去了她,已經失去,談何再失去,只是這一次同她的錯身,不知為何,遠比上一次更令他感到疼痛。
而後二十餘年,息澤退位,他繼任神官長之位,成為梵音谷有史來最為年輕的一任神宮長。息澤裝出副病得沒幾天活頭的模樣避去歧南後山,他親送他去竹園,息澤還調侃他:“俊得不像話,聰明得不像話,卻整日板著個臉,自然你板著臉比笑時更俊,但來送別我你還是笑著好些,我心裡舒坦。”
他環視竹園,卻未看到半件女子用品,終於忍不住道:“你妻子呢?”息澤抖開條有些發潤的被子曬在大太陽底下:“一個小姑娘家,年紀輕輕同我在這裡隱居有什麼意思,自然該待在山外她府裡頭。”
他瞧著山中野景,淡淡道:“你待她很好。”
息澤笑了,得意地贊同:“她的確有福氣,碰到我這樣的好人。”
世傳這一任神官長有一副絕代之貌,卻兼有一副冷淡自傲的性子,令人難以親近。他的所為同傳言也頗合,自他接管歧南神宮,神宮行事越發低調,若非大祭,難覓神官長身影。
他即位的第二年,傾畫夫人求上君賜婚,選他做橘諾的駙馬,時年他根基不穩,難以推辭,但藉口尚未成年,需清淨長修,只行定親之禮,而將婚期無限長延。訂婚禮後,他更是閉在神宮,習字練劍,種樹下棋,只與清燈素經為伴。他住的園中,阿蘭若成婚那年他種下一園四季花,並未以天泉水澆灌,因而生得緩慢,悠悠二十來年過,橘諾出事的時候,才剛落完第一樹花,結完第一樹果。
縱然橘諾所為大大掃了他的顏面,但橘諾是相里殷唯一的血脈,不能不救。他亦知救橘諾乃是死局,上君必將藉此良機將他逐出神宮。但有些事情,看似死局,時機把握得宜,倒是意外的一條生路。
相里闋是位專橫君王,自即位日起,便虎視眈眈盯緊了神宮,大有將神宮納入囊中之意。息澤看事透徹,卻是個嫌麻煩的主兒,因而相里闋一上臺,他這個繼任者不過童稚小兒,息澤便歡欣鼓舞地將諸事都丟給他,逍遙自在避去歧南後山了。神宮中勢力冗雜,並未察出相里闋心且又頑固不化者不在少數,近年他雖在神官長的高位上坐著,行事卻時有掣肘,未免為難。不過,一神宮失去神官長,以相里闋的剛愎個性,對神宮的野心當不會再勉力壓制。若不幸相里闕近年行事謹慎了些,他也有辦法令他不再壓制。
岐南神宮內裡無論如何相鬥,終歸容不得外力褻瀆它。相里闋早一日對神宮下手,如此,神宮中各派勢力便能早一日放下芥蒂,共敵外侮。他是天定的神官長,即便相里闕廢黜了他,一旦王宮和神宮真刀真槍對起來,歧南神宮坐鎮的只能是他,即便是那些食古不化的老神官,除了迎回他也別無他法。此乃以退為進。
他坐在那樣的高位上,年輕而神秘的大神官長,享著世人尊奉,人生卻像是一塊荒地,唯矗著一座歧南神宮,或許東風吹過遍地塵沙,還能見出幾粒四季花的種子。也僅僅是,不能開花的種子罷了。
而究竟是什麼樣的因緣,讓他在橘諾的刑臺上再見到她。她一身紅衣,展開雪白的羽翼,浮立於半空中微垂頭瞧著他,嘴角勾起一點笑:“你還記得嗎,雖然不同你和橘諾一起長大,我也是你的妹妹。”
阿蘭若,這是你的名字,以後我說這三個字,就是在叫你的名字。
“世說神官之血有化汙淨穢之能,今日承神官大人的恩澤,不知我的血是不是會乾淨許多?”
你這麼小,我回來時,你一定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