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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程微芸家出來後,顧運沒有打車,而是一手拿著茶餅,一手插著褲袋,不緊不慢地往家走去。
茅臺喝了半瓶,不過這點酒對他而言並無大礙。
初夏的濱海,白天熱得像個脾氣火爆的糙漢,但一到夜晚,就會變成一個善解人意的姑娘,不涼不熱剛剛好,溫柔知性得不像話。
十點出頭,路上行人已然不多,除了偶爾路過的夜跑者,大多數時間只有路燈下那斜斜長長的影子與他同行。
他所走的人行道這邊基本是小區的圍牆,這裡的小區比蘇曉家那邊的拆遷房要高檔多了,圍牆上幾乎每隔幾十米就有一個監控,牆上還拉著鐵線,也不知道通沒通電。
不過對面卻是一排長長的店鋪,超市、水果店、小吃鋪、理髮店一應俱全,店門口閃爍著五彩繽紛的招牌,裡頭燈火通明、人影綽綽,各自發生著各自的故事。
離熱鬧不遠,離安靜很近,這是顧運喜歡的生活。
一個人走路的時候,顧運總喜歡回憶些有的沒的。
比如看到影子,他就想起了那個比他這個幾十萬年老妖還要狂的傢伙。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就是那貨說的。
他叫李白。
每次輪迴到開元盛世,顧運都必然會去找李白。
剛開始幾世是慕名而去,到後來就只剩一個原因。
李白懂他。
每當他思鄉心切時,就會憋不住跟李白說,“有個遙遠的地方有一種很長的東西,就像蛟龍一樣能日行萬里,最妙的是肚子裡還能裝人,到地方了再把人吐出來”之類的話。
李白是唯一一個能認真地聽他講完,既不會嘲笑也不會抬槓的人。
他甚至還會很配合地問他例如“那蛟龍肉質如何”之類的問題,跟那些總質疑“那蛟龍吃了人為何要再吐出來、人在蛟龍肚子裡怎麼活”的凡夫俗子有著天壤之別。
當然,他也懂李白。
當李白跟他說“有一晚他住在一座足足有幾百尺高的樓裡,手伸出去就能摘到星星,當時他害怕極了,整晚都不敢大聲說話,就怕把天上人驚醒”時,顧運也會很配合地叫一聲“臥槽,牛逼”之類的好。
然後兩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舉起酒樽,互相為對方吹了一個清新脫俗的牛逼而乾杯。
只有最不羈的人,才會不在意真假,只在意當下。
但顧運認為,他大概只有李白一半不羈,因為他可以不羈於當下,卻無法不羈於過往。
那一襲刺眼的白衣,那一把陰鬱的長劍,從出現那天起,就一直刻在他的心頭。
……
與影同行,記憶為伴,無所謂時間、無所謂快慢,就這樣悠然而行也是種享受,即便走錯路也……
“哎,又走錯路了……”
顧運嘟噥了一聲,茫然地抬眼四顧,發現前面是一個陌生小區的大門,而他右手邊是一堵圍牆,對面馬路那也是圍牆,顯然這是一條斷頭路。
其實他在濱海活了很多世,甚至有幾世就出生在這附近,但是濱海每年都有新的變化,他記憶裡的地圖常常來不及更新。
說到底路痴這玩意,好像也不會隨著生存史的增加而有所減退,這就證明路痴是有些人身上不可抗的被動屬性,並不應該受到指責。
無奈之下,顧運只好拿出手機查導航。
正當他全神貫注地盯著螢幕操作時,忽然一道詭異的白影從天而降,嚇得他差點一個白鶴亮翅。
定睛一看,只見就離他跟前一米遠的腳下,半坐半躺著一個穿白色吊帶衫的女孩。
女孩大概十七八歲的年紀,有著一頭瀑布般的烏黑長髮,額前留著空氣齊劉海,劉海下是一雙碧波盈盈、清澈靈動的眼睛。
而最引人注意的,是她那張粉嫩無瑕、略帶著嬰兒肥的臉蛋,這讓她顯得清純至極,讓人平生呵護之心,又恰到好處地衝淡了她高顏值所帶來的距離感,看著讓人無比舒適。
而且這女孩看著有些眼熟。
不過顧運活得太久,看著眼熟的女孩太多了,因而也不是太在意。
他兩手依然捧著手機,並沒有要扶她的意思,反倒是瞥了瞥身邊那座高達兩米多的小區圍牆。
從這麼高的圍牆上跳下來,她是怎麼想的呢?
她應該不是女飛賊,一個是她不會飛,另一個是賊不會穿連衣裙作案。
不過也只是覺得有趣罷了,並不打算進一步瞭解什麼,於是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