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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夏日的黃昏,我和母親漫步在州城的新湖岸邊,進行過一次隨意而又嚴肅的關於人生意義的探討。
我問母親:“拋棄了所有塵世間的榮華富貴,用畢生的精力去虔誠地追尋著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最終依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虧不虧?值不值?悔不悔?這一輩子過的幸福嗎?”
母親沉吟了半晌,才認真地說:“那要怎麼去理解這個虧與值。如果你追求的目的就是為了獲得和索取,當你付出一片真情卻就一無所獲時,自然會覺得委屈,自然會覺得不值。可如果你做這件事時根本就沒想要得到什麼,你只是跟著一種感覺走,你有這樣一種衝動,從心底裡覺得不做這件事對不起自己的良知,你就是為了達到一種心理平衡也要去做它,根本無所求,那麼,當你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時也就無所謂虧與值了。”
其實在一個國家大變革的年代,個人的命運永遠是和祖國的命運緊密相連的,母親當年所追求的看似虛無縹緲的理想實際上又是真實存在的。剝削階級徹底消滅了,人民群眾當家做主了,貧瘠的土地舊貌換新顏了,昔日的東亞病夫如今驕傲的挺起了脊樑,這就是母親畢生的追求,這就是母親為之魂牽夢繞的理想。
什麼是幸福?幸福是一種方式而不是結果,是一種天賦而不是目的,你為你的過程盡力了,你為你的目的努力了,不管結果如何,你就是幸福的,你就是值得的,你就不會覺得虧,你就永不後悔。
這就是我的母親,一個為了信念賭上了青春和畢生的殉“道”者。
其實殉“道”者需要一種比烈士和戰士更大的勇氣。因為在戰場上,即使是最懦弱的膽小鬼也能感受到戰友們的熱切鼓勵以及軍中楷模的力量,只要有了勇氣就可以成為烈士或者英雄,而殉“道”者則生活在一種與世隔絕的環境中,生活在一種無人理解的孤獨裡,生活在一種任人嘲諷和不屑的氣氛下,對於他們來說,光有勇氣還遠遠不夠,還需要足夠的毅力和耐心,他們必須溫馴地忍受一切不公正的遭遇。他們已經一無所有,他們沒有退卻的底線,他們唯一盡存的就剩下了政治信仰,如果再放棄了信念,無疑於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精神乞丐。從這個意義上講,他們是最堅強的戰士和勇士。
那天日落的餘輝已經完全消失,華燈初放代替了剛才的夕陽,點點的星星和細細的上弦月因為城市的燈火而黯淡。中心廣場的人們隨著夜幕的降臨和涼風的輕拂更加喧譁,惟有新湖邊的曲徑小路因為我和母親的沉思而愈發通幽。
在這寂靜的夜晚,我的耳邊彷彿響起海恩澤曼那段不朽的傳世名言:
當你周圍的人們透過種種欺詐手段和不誠實的行為而暴富起來的時候,當其他人搖尾乞憐,一心向上爬的時候,你要保持自己的尊嚴和清白,不要同流合汙;當有的人靠溜鬚拍馬換來一個又一個“成功”的時候,你要善於保持內心的寧靜,不要因他人的這些成就而痛苦,當你看到有些人為了名利像狗一樣地爬行的時候,你要能頂住世俗的壓力,敢於特立特行,出汙泥而不染。
我以為這就是我母親的理想人格。
或許在常人看來,母親已經心止如水,修煉的功夫達到了寵辱不驚,閒看廳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捲雲舒的境界。但只有我知道,在母親的精神世界裡,始終有一個割捨不下的夢,一個堅持不懈的夢,一個憧憬了半個多世紀未圓的夢。
這個夢,就是期望著有一天能夠成為一名光榮的中國共產黨員。 。 想看書來
十 夢圓
母親第一次萌發入黨的念頭是在大軍南下的途中。
一次偶然夜宿農家發生的事情,對她人生觀的最終定型產生了極其重要的影響。
這一天,母親他們冒著霪雨,馬不停蹄地趕了一百多里山路,傍晚時分來到深山中一個小村宿營。
母親所在班住進的是後山崖下一間孤伶伶的低矮茅草屋。推開半掩的破門板,只見黑暗的屋內只有一位老婆婆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母親親切地說:“老婆婆,我們是當年的紅軍,今晚能借你家住一宿嗎?”見老婆婆沒有吱聲,便走到爐灶前,掀開米缸一摸沒有一粒米,再看爐灶冷冰冰的,已經有多日沒有生火,便急忙和戰士拿出米袋,生火做飯,米飯煮熟後,先盛了一碗,將老婆婆扶起,小心喂下。這才和同志們吃罷晚飯,然後在屋簷下鋪好稻草,躺下休息。
半夜時天突然又下起小雨,戰士們的衣裳全部溼透,山間的涼風再一吹,個個凍得直髮抖,但沒有一位戰士躲進屋裡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