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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為顯眼。他們一身士子打扮,腳步踉蹌、面帶悲愴地往太丘長家走去。旁邊的人不停側目,有認識的,知道他們乃是太丘長陳寔最有賢名的兩個兒子:陳紀陳元方,陳諶陳季方。
太丘長陳寔,字仲弓,潁川許人。出身寒微,家裡很窮,但有志好學,從縣吏、都亭佐、郡西門亭長、功曹等官職一路當來,又被遷為太丘長,是個素有德行,被天下眾多士子歎服的人。
可街上行人搞不明白,為何陳紀、陳諶如此慌張,完全沒了往日的風範。而在內堂讀書的陳寔聞聲抬頭,見到的也正是兩個兒子的悽苦模樣。
第六章 老頭的秘密(3)
「爹爹,姐姐她……她……」陳紀、陳諶也顧不得許多,他們進屋合上門,就跪在陳寔的面前哭泣,熱淚打溼了陳寔的長袍,驚得陳寔手中書卷落到案几上。
「她怎麼了?」陳寔拉住兩個兒子的手,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一年前,他那視作掌上明珠的女兒嫁人,可沒出月,他便聞得夫家對女兒不滿意,而從女兒回來訴苦得知,是那家公婆不慈。她夫婿也不冷不熱,全不似出嫁前的儒雅體貼,時常抬出《女誡》刁難,好像她欠了他什麼一樣。
「半月前,我已與他們說休掉你姐姐,你們為何沒有接她回來?」陳寔兒子好幾個,卻有隻有一個女兒。他寧願女兒被休回家,承歡膝下,也不能容忍女兒被夫家百般折磨。
「爹爹,姐姐被……被他們打死了!他們說姐姐不守婦道。」陳紀拉住陳寔的袖口,膝行半步,叩頭不止。
被打死了?這怎麼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陳寔張大嘴巴,緩緩搖搖頭,旋即猛地站起來往外走,要去女婿家問個究竟。
「爹爹,不要去,你記得那個小吏嗎?我們今日才知,那人是姐姐夫婿的遠房表弟,是那小吏的家人花重金僱傭了那人來欺騙我們和姐姐。」陳紀、陳諶拉住陳寔的手,死活不肯讓陳寔跨出門半步。得知真相後,他們才明白從頭到尾對方就是在復仇,而苦命的姐姐,不過是對方洩憤的一枚棋子。
「小吏?你們是說那個被我……」陳寔聽了倒退兩步,頹然坐在地上,身體顫抖起來。
他素以剛德治理事務,性格冷峻,加上對忠孝極為看重,待人接物未免就少了變通。某次有個小吏謊稱母病求假,他允假後發現真相,便將小吏收監斬首。
「欺君是不忠,謊稱母病為不孝,其罪莫大!」
殺人的理由聲猶在耳,可陳寔卻絕不曾想過,同樣因為這所謂的「德」,女兒會被人找理由打死。
報復!報復!這乃是報復!
陳寔記起,女兒某次回來,曾狀似無意地說:爹爹,你做人過於嚴格苛刻。
那句話很平淡,平淡到他沒有聽出後面隱藏的深義。而如果聽出,他絕對不會讓女兒回去。不讓女兒回去,也便不會發生今天的事情。可如果不將女兒嫁過去,女兒也不會遭此橫禍……追根究底,如果當初沒有嚴苛地殺掉那人,又怎麼會有今天的結局?
陳寔坐在席子上,滿臉的木然。
打落牙齒和血吞,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律也好,法也好,道也罷,德也罷,哪一樣能挽回人的性命?如果真可將時光倒轉,自己會不會放棄那些無聊的堅持,換得女兒一生幸福?如果時光可以倒轉,自己在選擇女婿的時候,是否會多查查對方的家底?
陳寔接過兒子遞來的銀指環,顫抖得更加厲害。這指環是他當年送給妻子的,有了女兒,便當禮物送給女兒,希望庇佑女兒,可怎料,帶給她的卻不是幸福,而是鮮血。
陳寔揮手,讓兩個兒子出去,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落淚。陳寔陳仲弓,向來是代表大賢的名字,可如今想來,卻不值狗屁,狗屁不值。
人死不能復生。可再去尋找,卻連墳冢都無。
幾日後,陳寔踏入女兒的夫婿家,發現這裡人去樓空,只有那些邊角磨損的石板,昭示過此處曾有人生活過。
「爹爹,你決定離開?」陳紀、陳諶跟在陳寔身後,發現陳寔竟然蒼老很多,烏黑的頭髮白了一多半,皺紋也爬滿了額頭、眼角。
「沛相賦斂違法,我不願居此位。」陳寔嘲笑自己,嘲笑自己解印而去都要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解印綬,歸鄉埋葬哀思。
陳寔面對從潁川各處來求教的人,發現心中名利愈發淡薄,而處世之準則也愈發模糊起來。黨錮之爭,他不願避禍,甘願就獄,當眾人的依仗。中常侍──宦官張讓的父親歸葬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