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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呢?他怎麼可能不告訴你?……”這位風度優雅氣質卻有些妖嬈的美婦人睜圓眼睛,不可置信,充滿遺憾,在八十年代初仍是一片藍黑色的街上,海參母親的表情過於鮮明而給蝶來留下深刻印象,直到這時,她才正視心中的塊壘,他的不告而別是她心中的塊壘。
她站在被人潮推來搡去的街口,第一次回顧自己與海參的關係,只有在一些特定的時刻,人們才會觸控到內心的皺褶。她到那時才突然明白海參對她的深深的疏遠,或者說,她對他的傷害,她又一次想起進中學的第二週她帶給他的恥辱,以及在中學校園她對他的輕視的目光。
儘管商店貨架上的貨源並不充分,天空是灰色的,正是上海冬天將去未去時最陰冷的時候,然而那是個週末,離春節還有一個星期,淮海路熱鬧喧囂,行人比肩接踵。她和海參母親站在街邊說話,面對面的空間卻不時被川流不息的行人穿越,視線和話語常常阻斷,似乎行人流是洪水的一條支流,以一股蠻不講理的力量衝進來阻隔她們,越過喧囂和他人的身體進行交談的企圖很快就被她們放棄,蝶來已記不得她們後來交談的內容,只記得與海參母親告別時的意猶未竟,在熙來攘往的氣氛中她讀不到自己的內心,她是從這位婦人臉上讀到自己內心,剪不斷,理還亂?也許,並沒有到情感的層次,只是有些情緒,一些欲說還休的惆悵。
葉心蝶和李成分居六個月的時候,李成被美國紐約一家畫廊邀請去辦巡迴畫展,李成給心蝶打了一個長電話,說服她和他同行。
“你不是想去美國嗎?這是我唯一能幫你做的一件事。”李成向心蝶表示,“我早就告訴邀請方我們必須夫妻同行,所以邀請書上有你的名字,據說房子也找好了,一室一廳,能分能合……”
真是厚臉皮,李成只要想討好你,誰都沒有他想得周到,說得難聽些,他是那種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人。
對於這番表示,心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厭惡還是感激,也許兼而有之,就像她對李成的感情,竟是愛恨模糊,離合難做抉擇。
的確如李成所言,從戀愛開始,心蝶就要求李成把她帶出國,這甚至成了她和他結婚的一個條件,雖然後來,她甚至已經忘記自己對他有過這樣的要求,但李成說他沒有忘。
心蝶對他的回應淡然,她說她在忙,過幾天再回答他,這就是心蝶,總是給他意料之外的回答,她向來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女人,也是李成遇到的最難掌控的女人,她對他,就像他對社會,常常是以反抗的姿態獲得平衡,這恰恰也是她吸引他的地方。
轉瞬之間,她和李成結婚十三年。那次秋天的婚禮黃掉後,她停職留薪考入北京電影學院的研究生,畢業前夕與美院畢業的男生同去青海,那時她正在猶豫是否與他確立某種穩定的關係。
她卻在青海和李成邂逅,他們相識一個月就同居,這意味著她開始了成年後的動盪,雖然已經沒有人叫她“蝶來”了。事實上,他們真正結婚,也就是去民政局拿一張具有法律效用的證書則是在三年後,經過了無數次的動搖和分手。
回想起來,他們的真正相愛是在南方,他們先在青海、在美院男生的臨時住處相遇,那時李成來告別這批號稱在青海寫生但更多時間是在喝酒的藝術家戰友,他將去珠海參加一個重要的美術屆會議,那次會議後來成了中國當代美術運動標誌性的事件,之後他去上海做展覽,或者說打算留在上海發展,李成才華橫溢,激情澎湃,人格上有一種感召力,他雖然出生在上海,但三歲前便與家人內遷去湖南株州,他對自己的前程有較多的憂慮,也很清楚自己需要什麼,和出生在北方的畫家們相比較。
那晚李成侃侃而談,亢奮又傷感,他的表述方式充滿詩意的感染力,在畫家們的留宿處談了整整一夜,後來幾乎是在跟她談,因為其他人都喝醉了包括她的美院朋友,那時候,對於心蝶,李成的才情是次要的,相比較,那種時刻準備從眼下的現實撤退、朝著遙遠的毫無所知的世界去的激情和自信以及需要用夢想來支撐奮鬥目標那樣一股浪漫氣息更能吸引她,直覺告訴她,他是個比她更反叛更無顧忌也更強大的同路人,她對他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在她成長的漫長路途上,這個叫蝶來的女孩曾經獨自掙扎在平庸的沼澤裡。
他們互相留了地址,彼此清楚後會有期,但並不期待會立刻重逢,至少心蝶沒有這個期待,她寧願故事情節發展緩慢一些曲折一些,給自己留多一些懸念,人生是因為這些懸念而有了曲折和精彩。
幾天後她也去了廣州,是被珠江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