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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由遠及近,人們個個面色蒼白,目光炯炯,憂慮和驚愕猶如一陣狂風襲來,人人驚慌失措。
“米尼翁在這裡,”呂西說道,“他會告訴我們娜娜的病情的。”
米尼翁正站在格朗旅館的寬闊門廊下,神色緊張地注視著街上的人群。呂西剛開口問他,他就惱火了,大聲說道:
“我怎麼會知道呢!羅絲呆在樓上已經兩天了,我怎麼叫她,她也不肯下來……她簡直是把自己的生命孤注一擲,總之,這樣做是愚蠢的!如果她傳染上天花,弄成一張麻臉,我們就遭殃了!”
他一想到羅絲會失去她的花容月貌,心裡就慪氣。他乾脆撂下娜娜不管,而女人們卻愚蠢地盡心竭力去照顧別人,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米尼翁剛到,福什利也穿過馬路,向他這裡走來,他對娜娜也放心不下,來看看她的病情怎樣。他倆你推我上樓,我推你上樓,誰也不肯自己上去,現在他們說起話來,互相都用親暱的稱呼。
“什麼都是老樣子,老弟,”米尼翁說,“你應該上樓把羅絲硬拉下來。”
“喲!你真善良!該你上去!”新聞記者說道,“你自己為什麼不上去呢?”
這時,呂西問他們娜娜住在哪個房間,他們便央求她,請她叫羅絲下來,說如果羅絲不下來,他們就要發火了。然而,呂西和卡羅利娜並未立刻上樓。她們瞥見豐唐兩隻手插在口袋裡,正在馬路上閒逛,饒有興趣地注視著街上行人的一張張古怪面孔。他知道娜娜病倒在樓上後,裝出一副同情的神態,說道:
“可憐的姑娘!……我要上樓去同她握握手……她得了什麼病?”
“她得的是天花。”米尼翁回答道。
豐唐原本已向院子邁了一步,但隨即又退了回來。他打了一個哆嗦,嘴裡咕嚕道:
“哎喲!我的天哪!”
天花可非同小可。豐唐五歲時就差點兒染上天花。米尼翁說,他有一個侄子就是得了天花死的。說到天花,福什利更有發言權,他自己就得過天花,如今鼻根處還留下三個麻點呢,他還把麻點指給大家看。米尼翁這時又推他上樓,說一個人不會得兩次天花的。福什利卻嚴厲駁斥他的謬論,他列舉了許多人第二次生天花的例子,說醫生們啥也不懂。這會兒呂西見街上行人越來越多,便截住他們的話,說道:
“看呀!看呀!人越來越多了。”
暮色越發濃了,遠處的煤氣路燈接二連三亮起來。這時呆在視窗看熱鬧的人隱約可見,樹下的人流每時每刻都在增加,從聖瑪德萊娜教堂一直到巴士底獄,匯合成一條巨大的人流。馬車都徐徐行駛著。在這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不時發出嗡嗡的聲音,還有人發出吼叫聲,大家都是為了加入群眾行列,步行來到這裡的,個個情緒激昂。這時,人群中突然一陣騷動,人群連忙往後退了退。在推推搡搡中,人群向兩邊閃出一條路來,一隊頭戴鴨舌帽、身穿白工裝的人出現了,他們有節奏地呼喊著口號,那喊聲酷似鐵錘落在鐵砧上的聲音:
“進軍柏林!進軍柏林!進軍柏林!”
群眾帶著沮喪和不信任的神情瞅著他們,不過他們已經受到這種激昂情緒的感染和激勵,就像看見一支軍樂隊經過似的。
“好吧,好吧,讓你們去戰場上丟腦袋吧!”米尼翁很激動,用哲學家的達觀口吻,嘟噥了一句。
豐唐卻認為這樣行動很好。他說自己也要參軍上前線。敵人已經打到邊境線上了,全體公民都應該起來保衛祖國。他說話的姿勢頗像拿破崙在奧斯特利茨①發表演說時的姿勢。
①一八○五年十二月二日,拿破崙在奧斯特利茨(今捷克斯洛伐克的斯拉夫科夫)
與俄奧聯軍交戰,聯軍慘敗,死傷一點五萬人,被俘一點一萬人,而拿破崙僅損失九千人。
“喂!你同我們一起上樓嗎?”
“哦!我才不上去呢,”豐唐回答道,“上去會染上天花的!”
在格朗旅館的門前,有一個男子坐在一條長凳上,用手絹掩住面孔。福什利一到這裡,就向米尼翁眨眨眼睛,示意要他留心那個人。那個人一直坐在那兒,是的,他未挪動一步。
新聞記者叫住兩個女人,指著那個人叫他們看。當那人抬起頭來時,她們辨認出他來了,兩人不禁驚叫了一聲。原來他是繆法伯爵,他仰著頭,凝視著樓上的一扇窗戶。
“你們知道吧,他從清早就呆在這裡了,”米尼翁說道,“六點鐘時我就看見他了,他沒有走動一步……拉博德特剛告訴他這個訊息,他就來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