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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鼓之後,錦衣衛鳴鞭,天子過御道,登丹陛,群臣朝拜。
孟清和位在右班,立於新城侯張輔之後,隨禮樂禮官聲下拜。
文武之外,有齊王朱榑,秦王朱尚炳,寧王世子朱盤烒入朝參拜,孟清和不著痕跡掃了兩眼,默默垂首,儘量讓自己更像佈景板。
可以想見,他不會是今天的主角,即便是,也是在罷朝之後。
在京城這些時日,朱高燧私底下透給孟清和不少“內-部”訊息,其中就包括朱棣對宗室的態度。如周王,天子的同胞兄弟,唯天子之命是從,朱棣下令,絕無二話,自然是簡在帝心,可以相交。如齊王,谷王等,最好遠著點。
看到齊王府右長史遞到興寧伯府的拜帖之後,朱高燧提醒孟清和,最好推了。
“自永樂三年,齊王叔沒少得父皇斥訓。興寧伯一直在大寧,怕是不知道,前不久,父皇在內廷發了好大的火氣,就和齊王叔有關。”
朱高燧語焉不詳,孟清和沒有深問,天家的事情,最好不要有太多好奇心。即便他被賜了國姓,也屬於編外人員,儘量躲遠點,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他想不到這點,沈瑄的在信中的提點,也足以讓他明白該這麼做。
無論齊王是真有過,還是被誣陷,以朱高燧漏出的隻言片語,孟清和能推斷出,曾在建文年間囚困在京,差點把牢底坐穿的齊王,怕是又要倒黴了。
齊王府長史的拜帖,不能明擺著退回去,也必須當沒看見。
得罪齊王事小,頂多被穿幾次小鞋。無意間得罪了天子,問題才大。
天子看某人不順眼,還上杆子攀交情,這不是傻,是傻冒煙了。
孟清和料得沒錯,朝會伊始,便有朝臣向齊王發難,言辭厲如刀鋒,同齊王站在一處的秦王和寧王世子下意識退開半步,明顯不願惹麻煩上身。
“臣啟陛下,齊王於藩地多行不法,貪-暴-成-性,私-設-刑-獄,結無賴,餋剌客,私僣帝號為惡,及為-咒-詛-魘-鎮-等事,察之皆有實證,罪不可宥,請治齊王之罪!”
朱棣面帶沉怒,看向齊王,很顯然,之前幾次敕諭,甚至將周王的上表封存,送到齊王面前,令他仿效學習,認真改過,都沒有效果。齊王依舊故我,本次入朝請罪,也未必出自真心。
齊王不是傻子,經歷過建文年間的牢獄之災,他比誰都清楚,此次進京恐會凶多吉少。可他還是來了,抱著一絲僥倖,希望天子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從輕發落。
天子打著恢復太--祖-高皇帝成法的旗號靖難登基,將被建文帝打倒貶謫的親王宗室一一扶起,為的是讓天下人看到,太孫不顧親情,冷酷無情,違高皇帝遺志,專向叔叔下手,騎兵造-反是無奈之舉,搶了侄子的皇位是正義所驅。
如今不過四年,悠悠之口仍未平,就要反其道而行?
朱榑瞭解朱棣,一旦對方下定決心,絕不會輕易罷手。他連朱允炆都扛不過,哪有底氣同朱棣對抗?
看著站在一邊的兩個侄子,齊王萬分後悔。當初不該猶豫,應該學習晉王和秦王,主動上表請裁減王府護衛,要麼就學習寧王谷王,請天子為他換個地方就藩。
如今後悔也晚了。
天子一定會治他的罪,問題在於,舉起的是砍刀還是木棍。
敲悶棍,還有恢復的希望。
刀子落下來,人頭十成十要落地。
朱允炆對藩王狠,朱棣比侄子更狠。
齊王不敢向朱棣喊冤,卻是靈機一動,鬚髮皆張,怒視彈劾他的官員,厲聲喝道:“奸臣又欲向天子進讒,效太孫時殺我耶?!”
殿中頓時一靜。
孟清和腿站得有些酸,藉著朝服的遮掩,小心動了動,忽然聽到齊王這句叱喝,不免朝他看了一眼。
到底是洪武帝的兒子,永樂帝的親兄弟,皇帝明擺著要收拾他,仍能見縫插針,尋出一份生機。
以齊王被彈劾的罪名,咒-詛-魘-鎮一項就能要了他一家老小的命。
寧王也曾被彈劾-魘-鎮,推到官屬身上才躲過一劫,卻也失了人心,只能寄-情-書籍,連刀槍都不再摸一下。
齊王未必有寧王的運氣,但當殿喊出這句話,也為自己博得了一條生路。即使朱棣下決心要處置他,也必須再三考量,如何堵住天下人的嘴。
臥榻之處豈容他人鼾睡。
天子削藩是為-集-權。
建文帝做過,沒成功,原因是他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