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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顏明白出了什麼事。他瞥了長生一眼。長生想出門去尋螢火,但有人比他更快。艾骨關緊廳門,守在門口像一把打不開的鏽鎖。
“紫先生是聰明人。”照浪摸著手指,右掌俱黑了,他覺得好新奇,笑嘻嘻地用左手一指戳在右腕內關,那青黑色便驀地停了,不再朝臂上延伸。他抬起眼,莞爾道:“我這小妾叫紅豆,櫻桃小嘴兒最逗人憐。你來看看,是不是很討喜?”
長生臉色煞白。那麼另外一具屍首,就是艾骨的弟弟。他摸索走近,天,和盈戈易容後一模一樣的臉。
紫顏神色如常,走到跟前看了,讚了一句:“很精緻的手工。”這兩具屍首未曾腐爛,顯是新死,照浪城一直未曾捕獲他們,也不會是剛巧抓到,看出盈戈的破綻。恐怕,這兩人也並非本人。
他一下想到另外一件事。既然照浪城中有改顏高手,為什麼盈戈的臉會讓他來修補?
想到此處,紫顏更添平靜,問照浪:“你擺三具屍體給我看,是想叫我易容?”
照浪哈哈大笑,繞過屍首走到他面前。他比紫顏略高,站近了更顯出居高臨下的氣勢。
“我想知道,你這張臉背後,究竟是誰?”
他沒有說出的話是,為什麼你會知道照浪城的事。
“你真的想看?”
這一句話媚惑入骨,長生不意紫顏竟會如此作答。
彼岸(7)
想看。如果少爺也有另外一張臉,他很想看。想著,呼吸也急促了,他不覺像照浪將眼睜亮兩分。甚至連艾骨,軒眉也是一挑。
紫顏走到案前,點燃了彼岸。艾骨喝道:“你做什麼?”長生忙替紫顏解釋:“我家少爺每回易容都會燃香。”
照浪似乎剛意識到長生的存在,輕慢地回視,沒看清又移開目光。他顧不上其他人,紫顏是唯一的吸引。在這個妖豔的男人面前,照浪覺得渾身無力,昔日的霸氣都被沖淡了。
他一激靈,艾骨已叫道:“城主,他下毒!”
彼岸緩燒,優雅的香菸盤旋在廳中,逡巡漫步。哪裡有人,它往哪裡去,知那是它安身立命之所。見著血肉之軀,它就不走了,顧盼徘徊,無聲地纏綿廝守。
這是一支攫取氣力的香,有再高武功也如垂死的老者,無用武之處。長生軟軟坐倒,看艾骨沒了力氣,大感欣慰。照浪,那不可一世的霸主,也踉蹌坐倒在梳背玫瑰扶手椅上,只是眉眼仍笑。
“你不是想看我的臉嗎?”紫顏於煙靄中拿了一把刀,靠近照浪。他是最氣定神閒的一個,慣了在迷香中行動,氣力無損。秋波瀲灩,持刀者豔光四射,神情卻如刺秦的荊軻,纖弱的皮囊裡住著一頭狂莽的獸。
盈尺距離,清涼的刀光射入照浪的眼,手一抖就可直直插入,簡潔明瞭。這男人並不著慌,反而伸手去撫紫顏的臉,笑道:“對,我想看。”他知紫顏不敢殺他,便自在地歆享長生嫉恨欲狂的眼神。
紫顏閃開照浪的手,將刀一轉,對準自己的鬢角,狠狠刺下去。他絕美的臉上頓現血跡,猶如歃血時碧玉碗裡的第一滴。血流得極慢,像老蚌吐珠,一顆、兩顆,珍貴異常。
照浪大驚。長生駭暈過去。艾骨暫時放下了心。
紫顏的雙眸熠熠發亮,他的聲音依舊如玉暖生香,溫潤清越,“我用我的臉,換這三具屍首。”
“好,我划算得緊。”照浪只覺喉中有刺,不吐不快。紫顏是鮮美至極的河豚,就算食知必死,他也捨不得放過。但此刻須是低頭時,照浪很識時務,知道不能逼急了紫顏。
勢均力敵。就這樣耗下去,直至分出勝負。
紫顏滿意地點頭,有這句承諾,他可把盈戈完整無缺地還給螢火。手中的刀繼續劃下,沿了完美的輪廓,割出一個圓。他把薄薄的一張麵皮拋在案上,用袖遮著面。一身褐地翻鴻金錦袍,暗暗的顏色藏住他整個人,像出竅的魂。
紫顏朝廳外走去。艾骨擋不了他,眼睜睜看紫顏開了門,讓陽光透進這不容喘息的屋子。然後他一直走,影子消失在光亮裡。
等彼岸燒完,藥效一過,照浪從椅子上彈起,他人如飛矢,迅疾走遍紫府。那些垂髫童子,如木偶在園子裡嬉笑玩鬧,不知道有煞星臨近。照浪隨手抓了幾人詢問,沒有人看到紫顏去了何處。
這時螢火聽到動靜,趕來扶起長生。他用盡力氣,不看地上的盈戈一眼。艾骨爬起,收好紫顏割下的臉,鷹隼般的厲眼冷冷掃視兩人一圈,面無表情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