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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世子爺的臉僅僅是白了一陣,接著便說道:“不要聽這些閒言碎語、馬路傳聞,阿二爺是什麼人,他能騙我?再者說,他那妹子我又不是沒見過,還能錯得了?真真天大的笑話!”隨之又告訴他:“記住,這話哪兒聽哪兒了,留神自己的舌頭,別讓大風颳了去!”字字句句含著威懾。
他堅信不疑,當自己把那一天夜半時分偶然看到武師胡秀鬼鬼祟祟潛入側福晉的房中,平日頤指氣使、威風八面的女主子揹著丈夫偷人養漢、行奸苟且的醜事,原原本本告訴給奕詳時,這位爺必定會氣得火冒三丈、七竅生煙,必定會揪了那婆娘的頭髮將她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也必定會令那姓胡的傢伙變作一隻閹狗,死無葬身之地!隨後,奕詳便必定會誇獎他耳聰目明、守土有責。然而,再一次出乎了他的預料,他看到世子爺僅僅眨了眨眼睛,接著便神閒氣定,反而指責了他說:“老孫,我原以為你只是耳朵出了毛病,如此看來,你的一雙眼睛也不行了,真讓人不敢相信,剛四十歲的人,怎麼就衰老成了這樣?我可不願意你這麼早就退步抽身、告老還鄉。”隨之又反問道:“跟我說實話,二奶奶究竟怎麼得罪你了?竟然把這屎盆子、尿罐子摞在一起往她身上扣?念你是老人兒,我就不計較了,記住,往後再要生風惹事,別說二奶奶不答應,就是我也沒有好話給你!”
熱臉蹭了冷屁股,一連幾次碰釘子,忠心一片竟遭遇主子如此對待,孫福不得不加緊了思考:主子爺這是怎麼了?男子之仇,莫過於殺妻奪子,娶了個冒名頂替的“假妻”不說,臨了還讓別人睡了,換個人誰能受得了?可這位主子偏偏就能受了,就能無動於衷,就能置若罔聞,就能心靜如水!顯然,這不是世子爺一貫的風格!自己在這府裡待了十幾年,可以說全然瞭解奕詳,相信這事兒他決不會輕易放過。莫不是在放長線釣大魚?莫不是思謀著捉姦捉雙、拿賊拿贓?興許!
誰知,五月節過去了,八月節也過去了,眼見著天氣一日日冷上來,世子府卻一切照舊,平靜得如一潭死水。奕詳依舊每日上朝聽宣、入府議政,二奶奶依舊花枝招展沒事人一般,姓胡的那小子也依舊是挺胸疊肚高視闊步。孫福徹底暈菜了!
年底,有一道訊息傳到了他的耳朵裡,他孫福費勁巴拉抓來的那幾個相聲藝人,既沒受刑,也沒流配,竟被無罪釋放,安安妥妥走出了步軍統領衙門的大牢!不是事先商量好的嗎,奕詳要藉機淨化人言、整頓世風,做出個“首善之區”的樣兒給朝廷看?要藉機殺一儆百、屠雞嚇猴、以正視聽?怎麼會一眨眼,老母雞就變了鴨?孫福又一次墜入五里霧中。
轉瞬進入了新一年。正月十五,朝廷下詔,賜奕詳三眼孔雀花翎,晉鎮國公,襲郡王爵,稱惠郡王。與此同時,升江蘇巡撫李鴻章署兩江總督。
眼看著世子府改稱了“王府”,藉著年節的喜氣,大興土木,修葺一新,孫福終於有些明白了,可到底都明白了些什麼,他思來想去還是說不大清……
同治四年春,北京城出現了兩樁新鮮事:一是英國修士杜蘭德,出資在宣武門外修建了中國第一條鐵路,那噴著汽兒、冒著煙兒奔跑如飛的鐵龍,吸引了成千上萬的百姓趕來觀瞧。二是旗籍子弟阿彥濤,出糧在騾馬市開了一座粥廠,那白花花、熱騰騰不用掏錢就能喝上的大米粥,招集了成群結隊離鄉背井逃荒至此的災民。
二月初三,天剛放亮,一臉得意之色的阿彥濤來到了粥廠。空地上,有一座蓆棚高搭在背風處,棚外架起的五口大柴鍋成一字排開,只見灶下木柈子燃得噼啪作響,鍋沿四周飄散出一片熱汽。衣衫襤褸、面黃肌瘦、扶老攜幼的鄉民,已蹤著粥鍋排成了蛇陣,一手端了泥的、瓦的、瓷的、鐵的大大小小的器皿,一手舉著粥廠發給的竹牌,哄哄嚷嚷,翹首以盼。遠處,偶爾有幾聲火車的鳴笛傳過來,平添了幾分熱鬧與喧囂。
李牽著趕著一輛馬車停在了蓆棚跟前,隨即,指揮著跟隨的農工卸下了車上裝載的一包包糙米。阿彥濤點手把他喚過來,問道:“今天總共發了多少牌子?”
李牽著答道:“照您吩咐的,一千五。”
“這些米夠使嗎?”
“估計用不了,整整拉了十包。”
“今兒個是粥廠的頭一天,跟弟兄們說,多下點糧食,熬得稠一些,老少爺們兒們不知餓了幾天了,咱開的是粥廠,可不能讓人說咱是米湯廠。”
“您放心,我懂。”
阿彥濤從他的手上取過一個竹牌,見那牌子長三寸、寬一寸,當中用毛筆寫著“賙濟”兩個黑字,遂讚許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