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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些年,咱那麼難,不也熬過來了嗎?人沒有享不了的福,也沒有受不了的罪,你想想,是不是這麼個理?”
面對媳婦苦口婆心的再三勸說,孫醜子不得不違心地點了下頭。兒子被閹,使他心如止水、萬念俱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孫醜子確定揹負了“大不孝”的罪名,他還有什麼臉面再活在這個世上?他孫醜子人賤脾氣也賤,自打懂事起,街坊四鄰人前人後罵他什麼都成,無論說出什麼髒話、臭話、損話,他都能做到不急不惱,但唯獨聽不得“絕戶”二字,誰敢出言不遜,他便能起了動刀子的心。如今,他果真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絕戶,讓他還怎麼出來進去在地面上混?
此刻,他已拿穩了赴死的主意,沒有誰能令他改變,只是,當他在看臭丫頭最後一眼時,心裡仍禁不住打了個冷戰。他伸腳在地上找了鞋,倒揹著手在屋裡走了兩圈,對妻子說道:“做飯吧,我餓了。”
侯氏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說的話你都聽進去了?”
“就照你說的辦。”他一面說一面朝外走。原本他是想換一套乾淨體面的衣服再出去的,可他怕侯氏起了疑心。
“你這是要去哪兒?沒見天都快黑了?”
“到外面走走,透透氣,憋悶一整天了。”
“要不要讓狗蛋跟你一塊?天陰上來了,別走得太遠,小心趕上雨。”
“不用。”邁門檻時,他又找補了一句:“記著,給咱兒子弄點順口的。”“兒子”這兩個字剛出口,他的眼淚又流了下來,緊忙背轉了臉,接著,對身後的幾個閨女吼道:“幫你媽多幹點活,誰也不許偷懶!”
孫醜子肚裡空空行在街上,腿發軟,頭髮暈,一時竟不知身在何處,又將去何方。
一個酒鋪幹勤行的街坊從對面走過來,因素來與之相熟,老遠便向他寒暄道:“吃了嗎您?孫大叔。”
孫醜子仰起頭,臉衝了天空,喃喃道:“天破了,露出了一張吃人的嘴!”
“喲嗬,所答非所問!”這堂倌在天橋聽過他這段相聲,竟以為是在和自己逗悶子,遂湊趣問了第二句:“您這是要上哪兒呀?”
“我媳婦說了,她還要給我生個大胖小子。”孫醜子旁若無人,只顧朝前走。
堂倌撲哧樂了,“瞧見沒有,天可陰上來了,要下雨了。您帶傘了嗎?”
“有把兒的才是兒子,沒把兒的只能算丫頭。”
“幾句了?”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您可真夠哏兒的,走哪兒哪兒是相聲。”堂倌走過之後衝著他的背影又說道:“跟您這樣的搭街坊,就沒有發愁的日子。”
充耳不聞的孫醜子顧自邁著沉重的腳步。猛地,他想起了師弟朱少文,這麼些年了,師弟對自己可謂不薄,錢財上多有幫襯,一直像對待親哥哥一樣尊重著自己。還有春和、彥濤,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從未小瞧了自己。此刻,是不是該和他們打個招呼?否則,人們會不會指責自己是個無情無義的薄倖小人?算了,罷了,免了,少文的那一雙慧眼有什麼瞧不出來?一旦讓他攔擋了又該怎麼辦?他眼前又出現了顏朝相佝僂的身影,是顏大哥舍了命才救出了自己的兒子,沒有他,臭丫頭就不可能活著回來,這會兒,唯覺滿肚子的感激之語已無處去說。好了,好在用不了多久哥兒倆就能見了面,到那時再與他當面道謝也不算晚。了啦,了啦,一死便全了!
孫醜子磨磨叨叨來到了南橫街東口,只見路北的一座江南城隍廟迎在面前,他忽然有了進廟禱告一番的念頭,心想,管他是哪一路的神靈,只要能保佑自己一家平平安安、順順當當就行。他用力推了推緊閉著的兩扇朱漆大門,又上拳捶了幾錘,卻許久沒聽到裡邊有人回應。走吧,你一個靠山山崩、靠水水截的無命之人,事到如今,還牽掛哪個,還指望什麼?
他深深嘆了口氣,拐個彎到了南下窪,立時,便有一座座成陣成行的圓凸凸的墳包出現在眼前,極像是籠屜上擠擠挨挨的饅頭。墳丘之間長著一些散落的雜木,有風吹過,枯葉便會成片地從枝頭飄落,宛若一摞摞發喪人丟擲去的紙錢。他彎下腰,藉著微弱的天光朝就近的一座墓碑看去,只見上面寫著:馮氏寶寶之墓。再看一座,寫的是:林玉嬌香魂永駐。
歡喜蟲兒第三十五章(6)
孫醜子不由得打了個激靈,他憶起來,南下窪墳地本就是一塊專門用來埋葬妓女的“義冢”,凡在這裡躺著的除了青樓女子再不會有別的人。“萬惡淫為首”啊,他忖道,我孫醜子再貧再賤再下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