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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少文認出來,這便是那日演“帳子戲”白忙活半天的人。只聽他先學了一陣各類小買賣的貨聲,賣鮮菜的、賣柿子的、賣包子的、賣西瓜的、賣大小金魚的、賣糖葫蘆的、賣估衣的、賣布頭兒的……竟是一絲不差、惟妙惟肖,清亮的嗓音、俏皮的字眼兒,有聲有色,亦莊亦諧,一入人耳即立馬令人提了神兒。
“在下姓韓,”那人開口說道,“叫個什麼名呢?不瞞各位,打小就貓嫌狗不待見,也就沒個正名兒,因著在下生天花臉上留下幾顆麻子,人便喊我韓麻子。今兒在下和我師父兩個伺候各位爺一段《君臣鬥智》。那位爺問了,聽你這話好奇怪,怎麼沒見你師父呀?”韓麻子手往鳥籠子一指,“各位上眼瞧,這不在裡面趴著呢嗎?那位爺問了,說相聲的講究學,你都會學什麼呀?告訴各位,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河裡洑的、草棵裡蹦的我都能學,跟您這麼說吧,像這地上跑的,凡長著四條腿兒的我都能學,要是學不上來,我當場磕頭拜您為師。有位爺說了,既這麼著,你給我學學桌子怎麼叫喚?椅子怎麼叫喚?餛飩挑子、剃頭櫃子、切糕架子怎麼叫喚?您這叫難為我。又有爺說了,你不是能學水裡洑的嗎?你學學荷葉怎麼叫喚?閘草怎麼叫喚?蓮花、菱角、河漂子、老雞頭怎麼叫喚?您這叫抻練我……”
朱少文聽得上了癮,叫一聲好,隨手從身上摸出幾個銅子兒拋進場子裡。扭臉之際,他恍惚看到有個熟悉的身影於眼前一晃,隨後朝正東緩緩走去。
他立時認出那人正是自己的盟兄顏朝相,遂顧不上和孫醜子打招呼,三步並了兩步追過去。自己已經小二年沒見著顏大哥了。
二人見了面,找一個茶館兒坐了。兩杯茶一樣滾燙,但臉對臉的兩個人態度卻一個熱一個涼。顏朝相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有一句沒一句支支吾吾地應對著,好像在有意躲避著什麼。
“大哥,家裡都好吧?跟你說,我已經不唱戲了,打文宗駕崩那年就到天橋改行說了相聲。還有一宗,我把跟你學的沙書地謎也用到了相聲場子上,你不會怪我輕薄了文雅翰墨吧?哪天有空你過來瞧瞧,瞧瞧我寫的字到底像不像那麼回事……”朱少文滔滔不絕。
“我知道,是聽我家鈺兒說的。年前她和她媽上天橋買布頭,隔了一堆人看見了你,怕認不準,就沒敢打招呼。”顏朝相回答得有一搭無一搭。
“咱那寶貝閨女今年該有十###了吧?怎麼著,出門子了沒有?對了,記得上次你說鈺兒的那個娃娃親小子,賭輸了錢離家出走了,這一晃三四年過去了,怕是早就回來了吧?”朱少文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歡喜蟲兒第十一章(3)
“狗屁!”顏朝相聽這話來了氣,怒不可遏地啐一口吐沫在地上,“王八犢子兔崽子,一走五年,連一丁點兒訊息都沒有!後悔得他爸一口氣沒上來死了,他媽想兒子,成天價哭,直哭得瞎了雙眼……你說這叫什麼事兒?都這樣兒了,他媽還說讓我家鈺兒等。等?我等得起嗎?咱閨女又不是古玩玉器,越老越值錢,原本就是賠錢的貨,再這麼等下去,白給都沒人要了!誰承想,鈺兒也是一根筋,就認小瑞子一個人,任你好話說一大車,她就一句,‘非張景瑞不嫁!’這不他媽買死人、賣死人,說出話來氣死人嗎!”
“說到底,這一樁婚事退還是沒退?”
“當初的定禮就是倆小戒指,我是要退來著,可張家瞎老太太怎麼也不要,說是拿回來瞧著難受,叫鈺兒愛戴就戴,不愛戴賣了買糖吃。老太太倒也放了話,同意咱閨女轉聘。”
朱少文正想勸他兩句,卻見孫醜子揹著臭丫頭從門外慌慌張張跑進來,於是問道:“怎麼了,師哥,有事兒?”
孫醜子一臉焦急,“這一片茶樓酒肆我都尋摸遍了,剛才有一個你爸那院姓許的街坊來找你,說你家出事了,讓你抓緊著回去一趟!”
朱少文一下驚呆了,“他說沒說出什麼事了?是我爸病了,還是我妹妹……”
“那主兒吭哧半天也沒吭哧個所以然來,你先別瞎琢磨,我估摸著沒什麼大不了的,先回家看看再說吧。要不,我陪你走一趟?”
朱少文擺擺手,掏出兩個銅子兒扔到茶桌上,朝盟兄點了下頭,轉身跑了出去。
今日,顏朝相正是為著女兒顏鈺轉聘的事才到天橋來的。新說下的男方送了口信,約他酉正時分到福興居飯館見面相人。
這是北京城一處久負盛譽的“大酒缸”,因以酒缸為桌、來客據缸而飲得名。
當顏朝相來到拐角雅間時,一個四十上下的男人正坐在酒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