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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少文出離地憤怒了,出離地哀傷了!他如同一隻斷了腿的野獸,一面舔著傷口,一面瘋狂地嘯叫、跌撲。一時間,他幾乎摔碎了房裡所有能碎的物件,撕爛了伸手可及的所有能爛的東西。這一場遭際令他難以置信,原本一個鮮活的生命,怎麼竟會眨眼之間變得像外面的積雪一般冰冷。他深深地譴責了自己,只顧了在外奔波混生活,缺少了對家中這一老一小的關愛與慰籍。他想不明白,一個整日為別人提供歡笑、增添喜悅的人,怎麼會如同生活在刀刃上,傷痕累累憂愁不斷?他不知道自己該恨誰,又該向誰去施展報復傾瀉一腔怒火,是明二、馮三還是魏老四?他懵懵懂懂覺到,似乎遠不止這幾個人,似乎有一大幫子傢伙在為這些惡人站腳助威。
歡喜蟲兒第十九章(2)
他泣罷、罵罷、喊罷,一直到無力再說出一句話。他真想就此一直喑啞下去,甚至想就此與妹妹慧蘭一起離開這個世界,但那諸多的無奈、未盡的塵緣,卻令他彷徨四顧,難遂其願。
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簡單裝殮了妹妹,臨時把葉兒請過來看護病重的父親,依舊要強裝笑臉堅持每日下午到天橋去說相聲,想方設法逗著遊客開心,以求人們給他這個“歡喜蟲兒”多甩下幾個銅子兒。
風住了,雪停了。盼了多日的太陽終於露了臉,雖不那麼溫暖,不那麼透亮,可畢竟還是一團火,照射得大地、屋瓦、樹杪上積了數日的落雪,於不知不覺之中一點點融化了。隨後,便聽見各個角落響起了水流的滴答聲,似敲著一隻只小軍鼓。
上午,孫醜子幫著朱少文埋葬了慧蘭姑娘,又一同回到石虎衚衕,對著朱大官勸慰一番,這才謝絕了師弟的挽留抬腿往家走。一路上他顯得慵慵懶懶、無精打采,朱慧蘭那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總在他眼前打轉,他想不明白,原本好端端的一個嫻靜女孩兒,因著遇人不淑,才一年多的工夫,怎麼就落到了這般下場!不用說朱大叔面對此情此景老淚縱橫,就是自己看了也忍不住一陣陣心酸,暗暗揉了好幾回眼睛。唉,人這一輩子啊,料不到哪片雲有雨,哪座山有風,橫災豎禍總是揀善人欺,不定什麼時候,就讓你溜平的地上摔一個大跟頭!
剛到百順衚衕口,就看見有四五個窯姐兒迎面走過來,一個個俏眉俏眼、花枝招展,嘰嘰嘎嘎笑鬧著,大概是剛剛睡醒了早覺,趁著頭午的晴朗天氣出來逛街的。
“小妹妹的,敗德的東西!”他厭惡地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心裡暗暗罵了一句。他清楚自己住的地方正是北京八大胡同之一,光是掛牌的妓院就有五六家,一到晚上,這一條巷子裡便充斥了淫聲浪氣、豔歌情語,攪得街坊四鄰心煩意亂、不得安寧。他早就想好了,日後一旦有了錢,要做的頭一件事就是離開這塊臭地,搬到一處乾淨的地方去住。
“大姑,你快瞧喲,剛過去的那男人長得可真叫醜,大白天見了都能嚇一跳,這要是半夜三更碰上還不得唬個半死?”一個姐兒嬌聲細氣地朝著孫醜子的背影議論道。
“瞧你說的,再長得不濟他也是個男人呀。”被人稱做大姑的女人湊趣道:“四喜紅,你不是總想著從良嗎,乾脆,我找人幫你說合說合,讓這醜男人把你娶了得了。”
“你就缺德吧大姑,娶不娶的咱先別說,哪天我出回錢,白請那醜東西點名嫖你一回!”
“這可是你說的?成,咱一言為定。幹咱這行的,還挑什麼人長得醜俊?倆眼一閉,還不都一樣?”
孫醜子忍無可忍,有心回過頭來罵上幾句,卻又怕惹出什麼麻煩,只好緊走幾步跨進了自家院門。一抬頭看到他那幾個閨女正一個不少地在空地上跳著猴皮筋玩耍,一面蹦達一面唱著:
為什麼不梳頭?沒有桂花油。
為什麼不洗臉?沒有胰子鹼。
為什麼不戴花?男人沒在家。
為什麼不關門?外邊還有人。
聽了後邊這兩句,他不由怒從心頭起,開口向幾個孩子罵道:“小妹妹的,從他媽哪兒學來的這些淫詞浪曲?不學好的賠錢貨,將後來讓你們都去當窯姐兒……”
每個閨女手裡均捧了一小包東西,吃得津津有味。他走過去細一打量,發現是些極像黃土的酸棗面兒,遂嘟囔道:“如今這丫頭片子也學會了吃零嘴,真他娘沒了規矩。”
到了屋裡,他看見六五子正在床邊坐著,老婆侯氏旁若無人地大敞著胸懷,一面奶著臭丫頭,一面與那孩子有一搭無一搭地閒聊著。
“你來這兒幹嗎?有事嗎?”他沒好氣地斥了那孩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