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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將他的汽車牌照卸下來,掛在張宗昌的汽車上。那塊牌照的號碼是四個七,英法兩界十字路口的巡捕,一看這張牌照的汽車開到,會預先開綠燈讓它暢行無阻。

上海的富商巨賈,都用保鏢,三大亨更是如此。杜月笙知道張宗昌有過暗殺陳英士這段往事,深怕國民黨志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所以特為派了兩名“羅來保鏢”,保護張宗昌。軍閥出行,衛士講究身掛盒子炮,一手把槍,一手攀住車窗,站在汽車踏腳板上,疾馳而過;但上海租界上不興此怪現象,兩個羅宋保鏢,一左一有,夾護張宗昌而坐。張宗昌會講俄國話,在車中跟兩名保鏢談笑未終,車已戛然而止。

杜、張二人陪著張宗昌踏上二樓,一名俊俏孃姨,掀開門簾,用蘇州話高聲通報:“杜先生陪仔客人來格哉!”

“請,請!”杜月笙揚手肅客。

張宗昌取下頭上“三塊瓦”的水獺皮帽,彎腰進門,頓覺眼前一亮,但見一個長身玉立的麗人,含笑目迎;杜月笙便從張宗昌身後閃出來說道:“老六,你見見張大帥。”

“大帥,”單軍需介面說道:“她是‘花國大總統。’”

原來從前文人好事,選歌徵色,評頭品足之際,月裡高下,定出娼門的“花榜”、梨園的“菊榜”,首選便是“狀元”,依次便是“榜眼”、“探花”。入民國後,無三鼎甲的名目;有張三日刊的小報“晶報”辦花榜,首選稱之為“花國大總統”,現任的“花國”元首,就是杜且笙稱之為“老六”的富春樓老六。

這富春樓老六氣度高華,絲毫不染風塵氣息,所以張宗昌雖然驚豔,卻不無自慚形穢之感;這一來,心理上自然而然地產生了距離,同時杜、張二人是第一次見面,雖不似在李平書席上那樣拘束,但也不便亂開玩笑,只安安靜膊地坐著聊天。

“媽!”張嘯林一開口想起杜月笙的告誡,趕緊繃住,定定神喊道:“老翁,來寫局票。”

“老翁”名叫翁左青,是張嘯林介紹給杜月笙,專司筆墨的;吃花酒有他在場,叫堂差寫局票,便是他的差使。張嘯林聽說張宗昌好熱鬧,自作主張,替他叫了八個堂差;此外,每人至少一個,亦有叫兩個的,因此,主客共計八人,堂差不下二十名,加上跟局的孃姨、大姐,將前樓的大房間,擠得幾無迴旋的餘地。

這天杜月笙與張嘯林商定在富春樓老六的香閨請客,是因為她那裡地方大,氣派夠;更因為她除了花國大總統的“榮銜”以外,應酬功夫,八面玲瓏,由她來做女主人,能隨機應變,把場面控制得很好。

果然,敬酒敬到張嘯林,稱呼尷尬了;平時叫他“張大帥”叫慣了的,此時有張宗昌在,不便再這麼叫。她笑一笑說:“唷,今朝倪搭有兩位張大帥哉!”

“老六,你弄錯了!”張宗昌指著張嘯林說:“他是張大帥,俺是張小帥。”

“那哼勒?”富春樓老六不解其語,看著杜月笙問。

杜月笙想一想明白了,“張大帥的大號叫效坤,各省的督軍、省長稱他‘效帥’”。他說:“效、小聲音很像,張大帥是在說笑話。”

“倒看不出,張大帥格能客氣。來,來!”富春樓老六說:“兩位張大帥喜相逢,大家乾一杯!”

“媽!”張嘯林又打個頓,“我敬,我敬!假大帥敬真大帥。”說著,幹了酒照一照杯。

“不是,不是!小帥敬大帥。”張宗昌乾了杯,看著張嘯林說:“俺是老粗,肚子裡藏不住話,你老哥剛才好像有句話想說沒有說;俺什麼忌諱都莫有的,你想說盡管說。”

“沒有啊!”張嘯林詫異,“我也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肚皮裡擺不牢話的。”

“俺的耳音最好。”張宗昌指著自己的耳朵說:“你老哥,兩國都是這個樣,好像要說一個姓馬的。”

大家都一愣,隨後便有好些人忍俊不禁;張嘯林自己也覺得好笑,當然也有些發窘,只好示意女主人替他解圍。

富春樓老六便停住笑聲說道:“我倪格張大帥,講閒話末,板規要三字經開頭格;今朝為仔有貴客,自家做忌,開出口來,曉得下頭兩個字難聽弗過,豪燥縮伊轉去,三個字末只剩得一個媽字哉。”

“他奶奶的,那不憋死人啦?”張宗昌看著張嘯林說:“不要緊,你有三字經,俺有四字經,你不衝俺,俺不衝你,怕啥?”

張宗昌自己先開了禁,張嘯林亦就口沒遮攔了!席間張宗昌談到盧永祥的第四師師長陳樂山,最近復起不成,所部為孫傳芳繳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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