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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靜的,羅靖卻從其中聽出了鄭重的意味,立刻將紙旗重新巡視一遍,點頭道:“插牢了。”
沈墨白低下頭,深深吸口氣,從懷裡掏出幾張用硃砂塗抹了字元的黃紙。這是他早就寫好的,羅靖看了半天,才勉強辨認出兩個字元:巽二。沈墨白把黃紙折起來,迎風一晃,黃紙無火自燃,紙灰化作片片蝴蝶,在呼呼的西北風中竟然筆直地向上升去。
羅靖微微吃了一驚,這才發現,自從他插下紙旗之的一,紙旗形成的圓圈裡就沒有半點風,那呼嘯的西北風,似乎被一堵看不見的牆擋住了。他耳邊能聽到風聲,身上卻感覺不到半點風吹。
“這是——”
“借靈。”沈墨白仰頭看著紙灰一直向上飛騰,語氣平靜而蕭索,“西北風迎面吹來,疫氣直逼,邊治疫邊染疫,事半功倍。巽二是風神。這借靈符書他名字,就是借風神之靈,刮一場東南風,我們才好去掩埋那些屍骨。”
羅靖環望四周,果然颯颯飄動的紙旗慢慢平靜下來,半晌,重新飄動,卻換了個方向,果然是起了東南風。沈墨白神情有些疲憊,道:“東南風雖將疫氣刮離,但天氣和暖,屍體腐爛更快,將軍須得著人儘快清理掩埋。且這三日東南風是自明春借來,到時須得還了回去,要防倒春寒傷了莊稼。”
羅靖對明年的事暫時不感興趣,道:“那這些已染疫之人該如何治癒?”
沈墨白無言地看著他,卻見他只顧著去看城頭大旗的飄動方向,確認了此時起的確實是東南風,便一抬手,射出一支響箭,遠處隱隱便聽城門開啟之聲,想是他安排下的人手出城去清理屍體了。沈墨白看著他的側面——這幾日忙得不眠不休,輪廓又瘦削了一些,精神卻是極充足的,像是山裡的獸,不管不顧地活著,無論何時都滿溢著生機。羅靖察覺到他的目光,回過頭來看他:“是不是真要我的血?”
沈墨白低下頭,無聲地嘆了口氣,打起點精神:“不必。”
羅靖看著他取出研好的硃砂,在紙上一筆筆描畫起來。那硃砂不知是用什麼調的,紅得不同一般,繪在紙上隱隱生光。硃砂研得極濃,筆幾乎拖不開,沈墨白畫得頗為艱難,半天才有個樣子,他額上已經浸出了汗水。羅靖湊過來看看,像是畫了一棵樹。沈墨白放下筆,看了一眼身周的紙旗。紙旗插得仍是牢牢的,他稍稍鬆口氣,取過旁邊盛著水的銅盆,將紙投進水中。紙立刻浸透了水,那紅色卻並不洇開,反而更是鮮豔。沈墨白彷彿不勝疲憊地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汗,道:“將軍著人生火,將這盆水邊熬邊攪,中途不可停頓。半個時辰後才可離火。”
羅靖不知這是何用意,但看沈墨白累得臉色蒼白的模樣,便端起盆道:“我去安排人便是。你可要回去休息?”
沈墨白看看四周的紙旗,眼中微微露出畏懼的神色,搖了搖頭:“我,我再呆一會。”
羅靖這時候心急這盆裡能熬出什麼來,也不曾注意沈墨白的神情,只道:“那你自己回去,累了好好歇息,要什麼東西,只管跟碧煙說。”說完,匆匆端著銅盆走了。
羅靖並沒注意,他一走出紙旗圍成的圈子,那些紙旗的飄動突然詭異起來,圈外明明刮的是東南風,三十六面紙旗卻是各自有各自的方向,雜亂無章地飄動。沈墨白驚慌地看著四周——原來這些紙旗也護不住他麼?他用痠疼的手臂端起那一盅硃砂向周圍潑去,硃砂流在他身周的地面上,卻留下一處處空白,仔細看去,就像是一個個腳印……
羅靖親自點火煎熬銅盆中的水,邊熬邊用木棍攪動。奇怪的是,無論加多大的火力,水都不沸騰,反倒是紙上畫的紅色漸漸從紙上洇出來,將整盆水染成深紅,再熬煮下去就變成黑色。羅靖越是攪動,水便越是粘稠,直到滿滿一盆水熬成膠一般的一小團東西,恰好半個時辰。羅靖疑惑地撤了火,用棍子捅捅盆底這一小坨古怪東西。不想他這輕輕一下捅過去,登時散發出一股香氣,聞之令人神清氣爽,說不出的舒服。羅靖頓時精神一振,雖然還不知這是什麼東西,也猜得出必是好物,當下把這一小坨摳到碗裡端著,直奔去找沈墨白。不想一問碧煙,才知沈墨白並未回來,羅靖連忙去了作法之處,果然遠遠便看見沈墨白倒在地上,那流了一地的硃砂在他身下,真像是鮮血一般,周圍的紙旗已經東倒西歪,破敗不堪。羅靖連忙搶進去把他抱起來,觸手只覺此人身上冰冷,簡直像抱著塊冰,眉頭緊皺著,嘴唇微動,不知在喃喃些什麼,竟像是在做噩夢一般,任是羅靖連叫幾聲,半點反應也無。羅靖心裡一緊,抱起人便奔回住處。此時城中所有的郎中軍醫都在忙著治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