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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等很久了,肚子一定很餓,回來就可以吃了。”
“笨蛋!”
她除了罵他是笨蛋,再也想不出其它詞兒。可這個笨蛋為何會笨到令她想流淚呢?
她抿緊唇,不讓軟弱的淚水掉出來,五指平伸,按上他的燙傷,閉眼片刻,再張眼,幫他攏好衣襟,坐回椅上,拿起筷子吃飯。
他靜靜地任她擺弄,當她軟綿綿的手掌貼上胸膛時,原有的刺痛感忽地散去;他以為是她的碰觸讓他失了神,然而,一股清涼意緩緩地擴散開來,舒解了灼痛感,他才明白,她真的是在醫治他。
這一點小燙傷,不算什麼;已經冰涼的胸膛再度燙熱,這是他的熱血在沸騰;但,他只能屏氣凝神,不讓呼吸流露出他的情緒,唯恐她又要紅了眼眶。他實在不知怎麼做,才能讓她開心……
她是火,他想赴湯蹈火,又怕自己憨笨,不小心熄滅了這把火。
兩人默默地吃飯。胡靈靈的食量不大,很快便吃飽,放下碗筷,蹦地跳到床上,抱著膝蓋呆坐了一會兒,再伸手將木盒摸到身邊,取出一塊棉布,弓起右腳踏了上去,拿炭餅照著腳形畫了起來。
她先是緊密地貼著腳掌畫線,畫到一半才發現鞋形可能太緊,於是重新再畫,畫到腳弓處,卻又往裡頭畫了進去;她第三次終於畫好,拿起來一瞧,卻看到她畫了五根腳趾頭,她是要縫五指鞋嗎?
她要鞋子,變出一雙就有,何必在這邊賣裴遷的人情做鞋子呢?
她丟開棉布和炭餅,又抱著自己的膝蓋出悶氣。
“我幫你畫。”裴遷出聲了。
“你不會。”
“我會。”他望向自己的靴子。“我的腳忒大,需要走遠路,所以得特別製作靴子,師傅幫我量腳時,我看過。”
她抬眼看他,仍是那張沉穩得過頭的臉孔,目光深邃而平靜。
“你怎麼畫?”她扭回頭,怕自己會看他看上了癮。
裴遷拿起兩塊棉布和炭餅,蹲身下來,將棉布鋪在地面。
“你站到這上面,我幫你畫腳形。”
“好吧。”長夜漫漫,沒事可做,他想畫就畫。
她眺下地,踩住棉布,大方地拉起裙角,露出一雙雪白的天足。
冰肌玉骨,吹彈得破,裴遷萬萬沒料到,這雙很會走路奔跑的腳掌,沒有他的粗皮和硬繭,卻是有如嬰兒般的細皮嫩肉;他剛進門時沒有看錯,她的腳,真的很美……和她的人一樣。
一根根圓潤的腳趾頭,不安分地點踏棉布,摩擦細聲輕微,彷若空谷足音,清晰地傳入他的耳際,敲動著他的心坎。
他單膝跪下,彎俯背脊,低下頭,手執炭餅,仔細地沿著她的腳掌邊緣畫了起來。
線條緩緩畫過,指頭輕觸,熟悉的溫熱蔓延而上,胡靈靈心悸了。
她低頭看他,黑黑的頭髮,大大的塊頭,江湖俠客,武功卓絕,如今,這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競為她而屈膝!
她被膜拜慣了,拜我者,有求必應,而他,求什麼呢?
她以心眼審視他,感受到的是一份極為專注的虔誠。他別無所求,他這樣做,只是為了她。
“你一直跟蹤我?”她刻意冷了語氣。
“我不是跟蹤你。我暗中保護你,你一個女子獨行太過危險。”
“不要再跟了。”
沉默。燭光搖晃,映出兩個晃動不安的黑影。
風靜,雪停,人無言。她看他畫完兩腳,便坐回床上。
“大雪封道,等積雪稍退再上路不遲。”裴遷說完,便站起身,拿過剪刀,照著她的腳形剪下棉布。“這是你的鞋底,前頭要留點空間,不能畫死,否則會擠到腳趾頭;旁邊要留個半寸,好上鞋幫。”
“呵,你可以改行當鞋匠了。”看他那副正經八百的臉色,她不覺笑了,問道:“你真的會用針線?”
“不會。”他遲疑一下。“我可以試試。”
“呔!去睡。”她跳下床,搶過他手裡的棉布,努了下巴—不意。
“這床給你睡,我買了被子枕頭。”
“我們姑兒山有個習俗,新的東西,像是新屋子啦新被子啦新的鍋碗瓢盆啦,一定得讓男人先用過,藉著男人的陽氣擋掉不好的邪氣,然後才能給婦孺老小用。”她說得頭頭是道。
“有這種習俗?”
“給你長個見聞嘍。”其實是她亂掰的,目的就是要哄他睡。他跑一天了,不累才怪呢,還想幫她縫鞋子!